“大哥,你既然知道厲害,為啥不走啊?要不要這麼敬業啊?要不我把錢付你,咱們該走走,這趟渾水不趟,反正跟我們也沒啥關係,我把我家裡人接走就是了”章元彬說話客氣很多,從之前的命令語氣,變成了商量語氣。
“遇鬼不避”郭漸明擠出來四個字,天師噬鬼訣,相傳是天師鍾馗留下的修煉之法,鍾馗是何許人也,鬼見了也要嚇的肝膽俱裂的程度,如果只是傳說中長得醜的連鬼都害怕,明顯無法立足,真正的原因,在於養一股氣,就像是屠夫每日殺豬,走到路上,豬狗一類的見到自然而然瑟瑟發抖,你說一個屠夫遇見豬會害怕嗎?再如相貌普通的殺人犯,人見了也會害怕,都是一個道理,既然修煉了這個東西,不管對方多兇,都只能硬著頭皮上,不然,那就是前功盡棄。
更何況紅衣如果真的在這裡以殺養陰沒人管,後患無窮,出於什麼原因,他都不能一走了之。
“這事讓我遇見了,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我不能一走了之,更別說今天很多事情都很蹊蹺”郭漸明說道。
章元彬點了一根菸,猛抽了一口。
“你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嗎?”看他那個慫樣,郭漸明笑著說道。
“我是,但是我膽小啊!大哥,你剛才去看張家媳婦的墓,有什麼蹊蹺沒?有沒有遇見鬼啊?”章元彬看了看郭漸明的身上,什麼痕跡也沒有。
“沒有遇見鬼就是最大的蹊蹺”
這樣的厲鬼,按理說手腕上的鈴鐺隔著很遠都應該有感應,郭漸明直接都到老巢了,居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反而還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郭漸明決定先不想這個問題,回到房間準備睡覺。
正準備關燈,章元彬抱著被子走進來:“哥,我一看你就特別的投緣,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與我抵足而眠啊!?”看著郭漸明疑惑的表情,章元彬連忙解釋道:“你沒有必要誤會,我的意思效仿劉關張三兄弟,情誼深厚,夜夜抵足而眠的那種兄弟情”
“什麼情都不行”
郭漸明拒絕的很果斷。
章元彬還是沒走,把被子鋪在地上:“那我打地鋪總行了吧!自從看到那個女鬼之後,我這一閉眼,就好像看見一個紅衣女鬼朝著我慢慢摸過來,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
“自己嚇自己,隨便你吧”郭漸明說道。
章元彬連忙用被子矇住頭,郭漸明無奈,走下去把燈關了。
外面的鐵門傳來一聲被推開的撞擊聲,起初,郭漸明和章元彬還裝作沒有聽見,在村子裡,大多數人晚上八點都睡著了,八點以後找不到一個人影,更何況現在已經12點了,沒有人會無聊道去推人家的門。
可是越是無視,門口的推門聲卻一陣接著一陣,大門口的鐵門裡面用鐵鏈鎖著,鐵門摩擦著鐵鏈的聲音,劃拉劃拉一聲一聲怪滲人的。
章元彬後背了冷汗都快要下來了。
“怎麼回事?”
“可能是風吹的”章元彬說道“這大半夜肯定不會有人了,你知道嗎?我忽然想起來一個事,前幾年,就是我家隔壁,有個外面的親戚因為欠了別人的錢故意不還,半夜的時候那人提著刀,在門口敲門,隔壁鄰居跑去開門之後,被對方連鄰居帶他朋友全給殺了……”
郭漸明剛做起身,腳踩在鞋上,無語的說道:“你知道嗎?你挺會渲染氣氛的,多餘問一句,你欠過別人錢嗎?”
章元彬想了想:“欠了幾百沒給”
“幾百塊不至於,去看看什麼人這麼無聊”
“不是,你真去啊?在我們這有個不成文的說法,半夜敲門,就是敲死也得明天早上開,鐵鏈鎖著他進不來”章元彬老家真有這麼個說法,正常沒有人半夜敲門,再要緊的事,也得提前知會一聲,郭漸明已經穿好了鞋,踢了一腳章元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這麼吵睡不著”
章元彬爬起來穿好了衣服,從屋子裡拿了個扳手,跟著郭漸明走到門口,大門依然在一動一動的好像有人在推。
他撞著膽子喊了一聲:“誰啊!?”
推門的動靜卻在這個時候停住了,章元彬感覺更滲人了,拉著郭漸明準備進屋裡,這時候他腦子裡有幾種猜想,一種是偷狗的,踩踩點看看有沒有狗,一種是小偷,專找時間長不在家裡的踩點。
兩個人剛轉過身,身後的鐵門又傳出了推門的聲響。
郭漸明和章元彬緩緩的轉過身,互相看了一眼。
“看看”
章元彬提心吊膽的走到門口“誰啊?有什麼事嗎?”
說完之後,推門的聲音再度停止,藉著手機微弱的燈光,章元彬豁出去了,臉緩緩的朝著鐵門門縫看去,慢慢湊近之後,一張黝黑的老人的笑臉突然浮現,在手機的光亮下變得慢慢清晰…
啊!!!啊!!
章元彬如墜冰窟,在心裡大喊大叫,但是沒有叫出來,因為他很快就認出了這個人是誰,他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二大爺,你搞什麼鬼啊?!這麼晚你不睡覺來這幹嘛?”
門外那張笑臉嘿嘿兩聲,聞著還有一些酒氣,這老傢伙是章元彬的二大爺,腦子有點不正常,經常酗酒,二大爺明顯是故意使壞,故意嚇唬章元彬,章元彬開啟了門,二大爺喝多了酒,手機還提著一個酒瓶子。
“元彬,我一看見你車就知道你回來了,怎麼回來了也不說一聲,是因為你媽那事回來的吧,你媽那人一輩子啥都不信,怎麼會撞鬼啊!你別拿她當回事,你看我天天半夜在外面溜達,哪有鬼?別人害怕我不害怕,上次我看到,衝上去就打,鬼也害怕我!你看二大爺牛逼嗎?”
“行了二大爺,這麼晚了你也早點回去歇著吧”章元彬不想跟二大爺糾纏,這老頭子腦子有點不正常,順著他的話說,指不定聊到啥時候,還睡不睡覺了。
“你小子趕我是不是?其他人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二大爺指著章元彬的鼻子說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不是注意你的安全嗎?大半夜在外面轉悠什麼?”
“二大爺,你看見的鬼什麼樣子?什麼時候?”郭漸明問道,這可能是一個線索。
“那晚我喝醉了酒,看見一個紅衣女人站在路口,我就想是誰家閨女大半夜的還在外面,就上去打個招呼,她看到我,自己就走了”
實際上真正的情況是,二大爺看到女鬼之後,嚇的慌不擇路,一頭載到了溝裡,第二天才醒來,摔得鼻青臉腫,這事章元彬也知道,聽二大爺吹牛逼,聽得擠眉弄眼,又在原地扯了半天,才把二大爺送走。
擦了擦冷汗,真是要了半條命。
第二天早上,章元彬帶著郭漸明來到了父母的家裡,章元彬的母親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姓張,名叫張月。
章元彬介紹了郭漸明的來歷,張月拉著兒子到旁邊,叮囑了他不要亂花錢,上次找來的陰陽先生,過來走一圈,花了兩千塊,臨走的時候還被鬼弄了個下馬威,只叫他趕緊把靖州的房子裝修好,到時候搬走一了百了。
郭漸明站在一旁,手腕上的鈴鐺沒有響,在章元彬的說服之下,張月總算坐在客廳,兩個人開始了談話。
郭漸明開啟手機的攝像功能,讓章元彬把這場談話記錄下來。
“你不要緊張,我是來幫助你的,不管怎麼樣,你先相信我”
“你看上去挺年輕的,你真的靠譜嗎?算了,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告訴你就是了”張月帶著懷疑,沒有想象之中那麼的配合。
實際操作之中遇見的變故總是很多,郭漸明有沒有穿著一身道袍,別人一看著就像那麼回事。
“你什麼時候遇到了鬼,那個鬼是張家媳婦嗎?”
“收玉米的時候,也就是上個月左右,中午的時候,我吃過飯,準備去田裡掰些玉米,第二天早上煮著吃”
現在,外面依然有很多玉米田沒有收割,路的兩邊都是濃密的玉米杆,張月說這些的時候,依然心有餘悸。
“我在路過的時候聽到一身尖銳的叫聲,在我旁邊的田裡,還有玉米杆被壓塌的聲音,我當時很害怕,順著聲音往裡面走,想看看是什麼動靜,但是剛走了兩步,聲音就停了,好像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就停了,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突然看見,離我三四米的地方,我的娘啊!一雙血紅的眼睛正在雙手抓著玉米杆瞪著我呢!”
“她什麼樣子”
“我沒敢看仔細,看到的時候,拔腿就往屋裡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汗流浹背了,只記得頭髮很長,那雙眼睛…就像是要殺人的眼神!中午是陰氣最重但時候,我回來之後就大病了一場!”
郭漸明皺著眉頭:“你再回去看過那個地方嗎看過嗎?”
“沒有,那怎麼敢哦!”
“只有這一次嗎?”
“還有一次,傍晚的時候,我看見張家媳婦站在路口,死死的盯住我,就像是衝我來的”
“在生前你和張家媳婦有沒有什麼過節?或者有沒有什麼得罪的地方”
“沒有沒有,張家媳婦是個好說話的主,我也…我也只是喜歡說些八卦…”說到這裡,張月的臉上有些心虛。
郭漸明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從這裡之後,張月就一直躲在家裡,沒有其他的線索了。
“好的,我的問題就這麼多了”
郭漸明站起身來,帶上章元彬,朝著張月第一次遇到鬼的地點。
這邊的玉米還沒有收割,路兩邊的玉米杆,就像是兩堵牆,站在田外,章元彬心裡面打鼓:“真要進去嗎?”
郭漸明已經推開玉米杆走了進去。
是一大片被壓倒的區域。
站在這片區域的周圍,章元彬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除了我媽,聽說還有張靜也遇到了鬼,當時她暈倒在玉米田裡,嘴巴和鼻孔裡,都塞滿了泥巴,她…她跟張家媳婦很不對付”
張靜,三十二歲,風韻猶存的少婦。
郭漸明站在中間:“青紗帳,高而茂密的植被…鬼喂糖…”
走出玉米田,郭漸明馬不停蹄,直奔張靜的家裡,路上,一個瘋瘋癲癲的中年男人突然跳出來,抓住郭漸明的胳膊,很用力。
“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張家媳婦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她每天都會來找我,她要殺了我!!別招惹她!再招惹她你們都會死!”
“滾滾滾!”章元彬給了瘋男人一腳,瘋男人嚇的跑到了一邊,郭漸明看了一眼,問道:“這人誰啊?”
“胡志軍,村裡的盲流子,別管他,不過他說的挺有道理的,咱們還是別招惹這件事了”
“死的人都有誰?”
“張健國的兒子,張偉的媳婦,還有張偉的奶奶”
“張家的人沒死嗎?”
“不知道,他們躲起來了”
郭漸明嘆了口氣,現在他有點亂,也許他不適合調查,這隻鬼似乎很聰明,在跟他躲貓貓,但是他相信,只要線索足夠肯定能找到,實在不行,他還有後手。
張靜的家門口。
郭漸明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男人,也是張靜的老公,名叫張明,張明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民,聽說了來意之後,立刻回屋裡問張靜的意見,在外面的郭漸明聽到一陣尖叫,很快,張明關上了門,從門縫中,只看到一個頭發凌亂的女人,手中緊緊的握著一個手機,上面露出幾行字。
【晚上10點,東邊路口】
張明從屋裡走了出來,帶著歉意說道:“家妻不想提起這件事,我也不好刺激他,不過我知道的可以告訴你們,那天她本來是去給我送水,然後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在叫她?就停下了一會,後來一個人一直叫她吃糖,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暈倒在玉米田裡,嘴裡都是土疙瘩,我想著肯定是撞鬼了,張靜生前經常說張家媳婦壞話,這會是在報復呢”
郭漸明點了點頭,和章元彬回到了家裡。
“怎麼樣?有什麼線索沒有”
他們的話,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是不願意說實話,還是恐懼,讓他們分不清了。
“再問最後一個人就清楚了”
“問誰?”
“張家媳婦”
章元彬目瞪口呆。
郭漸明有一樣問魂的法門,能夠從屍體上讀取到死者生前重要的記憶,聽到這個想法的章元彬看郭漸明比看鬼還恐怖。
“怎…怎麼問啊…”
“把屍體挖出來問”
“你瘋了!撅人墳墓猶如殺人父母!就算沒被鬼打死孃家人知道也會把你打死!”
“所以要晚上去”
章元彬臉上抽搐,這個傢伙根本沒聽自己在說什麼?瘋子!這下子他真算明白了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出了事,我一個人擔著”
晚上,郭漸明和章元彬站在張家媳婦的墓前,也就是老張家的老宅,門口水泥封的棺材。
“這麼兇的佈局,就是要養鬼復仇,現在看不到鬼,才是最蹊蹺的”
可能張家媳婦的孃家不是普通人,也許他們背後指導這個局的不是普通人,紅衣黑棺,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兇。
郭漸明舉起錘子,開砸,章元彬站在一邊,他要在調查完之後,把牆壘起來,不然的話,被人發現,他也脫不了干係。
大汗淋漓,郭漸明喘著粗氣,打鬼鞭握在手上,吃力的推著棺材。
棺材上沒有釘鎮魂釘,擺明了是要鬼肆無忌憚。
本以為章元彬的委託很簡單,卻沒想到,自己很可能遭遇一隻前所未有的厲鬼,因為這樣的局,沒有合理的原因,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修繕,張家媳婦的冤屈,讓整個村子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合情又合理。
一旦養成——後果不堪設想。
郭漸明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推開了棺材的一腳。
張家老宅的遠處,一個紅衣長髮的女人站在遠處,漸漸隱藏在黑暗之中…
空的,棺材裡面是空的。
“空的”
這個結果超出了郭漸明的預料。
章元彬跑了過來,看到裡面是空的,大喊一聲:“難道是屍變?”
“裡面只有木頭味,我想錯了,一直都想錯了”
“我早該想到,誰會捨得讓自己的女兒變成厲鬼,這個墓是假的,只是為了給張家一個教訓”
“怪不得鈴鐺一直都沒有響,沒有鬼,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鬼!”
“你在說什麼啊?我們來之前親眼看見的啊”
“比鬼更可怕的,是人的惡意和更大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