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幾乎沒什麼人了。
連車也越來越少。
夏焱想,要不就這樣坐一夜吧,在哪兒都無所謂,只要不回家。
她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下巴支在膝蓋上,一雙大眼睛無神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其實她什麼也沒看,她眼神是空的。
有一輛車一個急剎停在了公交車站旁。
韓沉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現在是凌晨一點,夏焱一個人坐在這裡幹什麼?
他晚上睡不著,有時候會一個人開車出來轉轉,這條經過A大的路他經常故意繞過,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他總想也許能遇見她。
雖然一次也沒有遇見過。
除了現在。
韓沉沒有喊她,他推開門朝夏焱走了過去,她沒有任何反應,蜷縮在那裡一動不動。
“焱焱?”韓沉蹲在她面前,那一雙最漂亮燦若星辰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一片死寂。
“焱焱?你怎麼在這裡?”他又喊了她一聲。
夏焱眼神聚焦在他臉上,嘴巴蠕動了好幾次,最後發出的聲音啞得不像話:“韓沉?”
“是我,是我焱焱,你怎麼了?”
韓沉的心疼得揪起來,賀東揚是怎麼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種地方。
要是遇上半夜宿醉的流氓,他簡直不敢想。
他的手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龐,觸手處滾燙。
“焱焱,你發燒了,你怎麼了?”
怪不得頭這麼疼,怪不得腦子裡亂得像一團漿糊一樣什麼也想不出來。原來她生病了。
真奇怪啊,前幾天韓沉才發燒,是她發現的。
現在她發燒了自已都不知道。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夏焱搖頭。
“賀東揚呢?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現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又搖了搖頭。
韓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夏焱,她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脆弱的瓷娃娃,一碰就會碎。不是下個月就要舉辦婚禮了嗎?不是和好了嗎?為什麼她會一個人在這裡,看起來那麼無助。
他把她抱在懷裡,能感受到她發燙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敢想,只能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哄她:“你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怕,我在,我絕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焱焱,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沒有聲音,夏焱也沒有推開他。
“焱焱?去醫院好不好,等你燒退了再說。”
依舊沉默。
韓沉用手扶過她的臉一看,人已經暈過去了,無知無覺。
夏焱醒過來的時候人躺在病床上,手背上還輸著液。
這一場病來得急勢洶洶,韓沉帶她來看急診,抽血化驗、打點滴。
高燒一直退不下去,喉嚨腫了,裡面全是血泡。
韓沉守了她一夜,剛剛去醫生那邊拿藥,剛進來就看見夏焱醒了。
他過去摸了摸額頭,還是有點燒,不由得嘆了口氣。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沒電關機了也沒充。
韓沉用手把黏在嘴唇上的頭髮挑開,她的嘴唇乾得裂開了一道口子,他想著一會去買一支唇膏給她,看她看了眼旁邊的手機,他柔聲細語地問:“要幫你充電嗎?”
夏焱閉上了眼睛,依舊不說話。
韓沉找護士拿了根充電線,幫夏焱把手機充上電,開機。
賀東揚的電話打了進來,手機是靜音,夏焱沒聽見電話響。
縱使他不願意,也不能自私到遮蔽她一切對外的聯絡,賀東揚是她老公,就算是發生了什麼事,兩人吵架了。可她一夜未歸,病到住院,他不可能不著急。
韓沉把手機拿在手上,問夏焱:“焱焱,東揚的電話,你要接嗎?”
夏焱的眼角有淚流了下來,流進了頭髮裡,蘊溼了白色的枕頭。
韓沉想了想,按了接通鍵並快速走出去關上了病房的門。
“她一個人半夜坐在公交車站的候車亭……”
“她發燒燒到40度……”
“你就是這麼對她好的嗎?……”
“賀東揚你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夏焱不想聽任何有關賀東揚的隻言片語,可韓沉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飄進她的耳朵。
不一會韓沉進來了,他拉了把凳子坐在她床邊,用指腹替她擦掉眼角的淚,臉色非常不好,可聲音卻柔得不像話:“不哭了,乖,再哭眼睛受不了。等東揚來了有什麼說清楚就好了。”
賀東揚一路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等他推開門就看見這一幕。
韓沉溫柔地幫夏焱擦眼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韓沉是她丈夫。
一開口哪裡還有什麼好話:“夏焱你再任性也該有個度,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電話打破了特麼也不接,還把自已折騰到醫院來了。”
韓沉聽他這口氣也火大:“她還在發低燒,你不能好好說話就閉嘴。”
賀東揚看夏焱眼睛閉著一句話都不說,韓沉一副護犢子的樣子真是肺都要炸了。
半夜溜馬路能遇到她,就能這麼巧,月老這是被他揣兜裡在撬他牆角吧。
“韓沉,怎麼特麼哪兒都有你,半夜在馬路上你都能撿到他,你們怎麼這麼有緣我怎麼不信呢?你們哄二傻子呢?”
兩個人從電話裡吵到病床邊。
賀東揚覺得自已一點都冷靜不了,昨天從司機給他打電話說太太不見了,辦公室裡包還在,學校裡沒有人。他嚇得心臟快停了。
到處打電話,還不敢明目張膽找,旁敲側擊給林君打電話沒回家,給林子謙打不知道,給賀晶晶打不知道,後來給許哲打要了李星敏的電話說是晚上見了一回,沒啥事走了。
他一顆心才恢復過來,估計去醫院查心電圖高低整個心律不齊。
然後電話打死了也不接,一晚上都沒回家。
他電話直接插著充電寶,一晚上啥事沒幹就不停給她打電話。
可真對得起他,早上8點不到韓沉接的電話,說人在醫院,半夜馬路邊撿到的人,編瞎話也要有個度。他真的是忍無可忍了。
現在人躺在床上,看見他跟沒看見一樣,他是犯了什麼天條要這麼折騰他?
他腦子嗡嗡地,氣得口無遮攔:“夏焱,下個月就要辦婚禮了,你這是要幹嘛?不想結了你他媽直說,我立刻打電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