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除夕夜,宮裡會在瓊花臺準備夜宴,除了各宮妃嬪,王爺和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也會到場。
今日,蕭璟休沐,晨起便帶著皇后和兩位王爺一起去京郊的帝陵祭拜了先祖,回宮後又一齊去給皇太后請安。
說起皇太后,從言沐之進宮以來,她隔三差五就要去看望言沐之的。
言沐之與皇太后倒和以前一樣,很是親近,皇太后也知道她不願意進這後宮,也不願去討好蕭璟,依著對她的喜愛,表面也沒有說什麼,倒是更加心疼她。
當日夕陽落去,后妃們各個都盛裝打扮,先去了瓊花臺等候。
言沐之是和寧珍幾人結伴去的,這些時日,言沐之不願出宮走動,她們去看望也是少言寡語的,又加上張蘭總是在一旁看著,一言一行有一點點不合規矩,就要說教兩句,去的也就越來越少了。
許多后妃都還不曾見過再次回宮的瑤嬪,所以她的出現簡直就成了全場的焦點,她還是像往常那般妝容淡雅卻不失精緻,除了手腕上那條瑪瑙手串,沒有一件多餘的首飾,三千青絲也只是用著一隻簡單的玉簪半挽著,相比於其她妃嬪的華麗裝扮,她顯得更加清新脫俗,美得不可方物。
那張臉總是能讓人為之一顫,可她不受寵,是眾所周知的,在宮裡,不受寵即便長得再好,位份再高,也是讓人瞧不上的,所以只是寥寥幾個位份低的上前來象徵著問候了兩句。
之後,妍妃和萱妃也先後入場,萱妃是攜著大皇子入內的,后妃們無一不上前去,或言語問候關切,或探手摸摸他稚嫩的小臉……
言沐之並未上前,只是遠遠地看著,那小傢伙才兩歲半不到,白白嫩嫩,甚是可愛,眉眼之間有點蕭璟的影子,日後定然也是個俊朗男兒。
“雖說你失憶了,倒是還像從前一樣,不愛須臾奉承。”
那個帶點傲嬌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她側頭看去,妍妃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揚著下巴看著那圍成一群的后妃。
當她的眼神無意間落到大皇子身上那刻,眼底的傲嬌忽而染上了暗沉,臉上也浮出了一絲憂鬱,不過很快就消散了。
她在蕭璟身邊六年,蕭璟對她寵愛有加,可卻從未傳出過有孕的訊息,說不在意,不難過也是自我安慰吧。
言沐之只是回了一個淡淡的笑,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把目光落在了寧珍身上一瞬,大公主也兩歲多了,她倒還不曾見過,今日是家宴,皇后定是會帶她出席的……
不多久,殿外傳來幾聲男子闊朗的笑聲,眾妃就紛紛各自按著位份一一入了座。
言沐之朝著聲音方向望去,那兩人都穿著蟒袍,身份不明而喻。
安王還是她記憶裡的那個明朗,端莊的俊逸模樣,與他同行的是一個看起來模樣比他稚嫩許多的男子。
約摸不過二十,生得劍眉星目,薄唇皓齒,面板白皙,很是俊美。
他身上穿著的蟒服很隨意,與人談笑之間對比身旁的安王也更為隨性許多。
論起相貌,他們和蕭璟都是不相伯仲的,只是眉宇間少了許多帝王的霸氣和威嚴。
也因著這個性子,蕭璟給他的封號是——逍遙王,他是蕭璟最小的也是同母的弟弟,所以蕭璟對他寵愛甚加,據說他生性灑脫,不喜宮裡的生活,更不喜朝堂,常年在外遊歷,很少在京。
這樣的人在旁人眼裡是不思進取的,可在言沐之眼裡,這種人才不枉來世間一趟,有身份有地位,又有錢,不是紙醉金迷,而是遊歷四方,見識世間萬物。
言沐之正瞧著,安王不經意一瞥,眼神正好與她對上。
他嘴角微微上揚,朝著言沐之就走了過去。
“瑤嬪娘娘,本王這十三弟一路唸叨要見見你。”
逍遙王立馬衝著言沐之上下打量一翻,而後呵呵地笑著:“本王回京這一路聽的最多就是瑤嬪娘娘救難民,鬥奸商了,久聞不如一見,美人如此,夫復何求,皇兄真是好福氣啊!”
夫復何求?這樣的話,平常人家嘮嘮家常還行,皇家,又是這種場合實在是不妥的,可他是蕭璟的親弟弟,自然是敢說的。
言沐之靦腆一笑。
安王低聲說了句:“凌老爹和凌姑娘甚是掛念你,希望你一切安好。”
他在說一切安好這幾個字時,眼底明顯露出了憐惜和擔憂,言沐之知道,他們希望她不再執著,好好地在後宮生存下去。
言沐之莞爾:“多謝安王殿下。”
“皇上駕到。”
李德在門外一聲通傳,殿內立刻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起身,恭迎皇上皇后和皇太后。
蕭璟和皇后攜手並進,看著恩愛,皇后還牽著一個小臉圓嘟嘟的女娃,女娃長得很靈動,特別是那雙眼睛,圓溜溜的像會說話。
皇后今日換上了獨屬於她的鳳袍,襯得她雍容華貴,儀態端莊。
待他們都入座首位,眾后妃屈膝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和她們一同行禮的還有到場的官員,妍妃的父親——孟太尉,中書令,以及禮部、戶部、吏部,三位尚書。
蕭璟揚手道:“平身,今日是除夕家宴,宴席之上的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著那些繁瑣的禮儀規矩,都放輕鬆一些。”
眾人謝恩起身,各自回了座位,皇太后卻開口道:“把瑤嬪的座位移到哀家身邊來。”
她和藹可親地笑著朝言沐之招手,讓她到身邊來。
宮人將她的座椅抬過去與皇太后的並列,皇太后便一直親暱地拉著她的手坐著。
這份寵愛是獨一無二的,后妃們以至皇后都是心裡發酸的,可也不能表露,只是安靜地看著。
蕭璟的眼神也是時不時地看向言沐之的,想起來,她進宮也有一月有餘了,自進宮那日與她衝突了兩句,便沒再踏進過永樂宮,也不曾召她侍寢。
蕭璟心裡是惦記她的,可礙於帝王的自尊,只盼著能透過冷落她,讓她屈服。
想到她的倔強,蕭璟的臉色就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皇祖母向來最疼崇兒,可崇兒也不曾得到過這般呵護。”逍遙王笑著打趣。
皇太后笑:“哀家一年也見不到你兩面,兒時算是白疼你了!”
逍遙王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回道:“雖是如此,可崇兒每每得到好東西都是讓人千里迢迢送到皇祖母手裡的。”
皇太后笑著頷首,這倒是不錯的,他總是讓人送來信箋,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們嘮了嘮家常,互相隔空推杯換盞地喝了幾杯後,逍遙王道:
“皇兄,有酒怎能沒有歌舞呢?”
蕭璟笑,正要讓人傳舞姬樂姬,卻聽皇后說:“皇上,各位嬪妃都是才藝出眾的,定是願意為皇上和王爺們助興。”
蕭璟自是頷首默許。
皇后這個時候肯定不能第一個出來出風頭的,不然總顯得小家子氣。
於是便讓各宮的姐妹先開始。
大夥兒各自謙讓,只有妍妃不遑多讓,在她們還在商議的時候,她宮裡的人就取來了玉骨琵琶。
聽說這把琵琶是蕭璟初聽她彈琵琶後,特意命人做了送她的。
她彈了一曲,《滿江紅》,起初曲聲優柔婉轉,漸而她掄指的速度越來越快,曲子也越來越激昂……
這是言沐之第一次近距離聽到如此動人心絃的琵琶曲,心中暗歎,妍妃還真是有一手,不白得了那價值連城的玉骨琵琶。
妍妃一曲彈畢,殿內掌聲如雷,蕭璟也道:“許久不聽愛妃彈奏,竟還又精進了許多。”
妍妃自得地露出一抹傲嬌的笑容,“這是臣妾所愛,自是時常把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