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散去,雨水戛然而止,陽光透過雲層撒在大地,天邊掛起一輪彩虹……
籬笆院內,一名身著素衣的女子將裝著鮮花的簸箕一個一個搬到院子裡,晾曬……
待所有鮮花都搬到了院子,她滿意一笑,轉身回屋,屋內簡單樸素,沒有多餘的裝飾和傢俱,床榻上的女子手指微微佝僂了一下……
她驚喜道:“姑娘,你醒了?”
女子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記憶回到墜崖之後的情景,
落水之後,她奮力游上岸,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卻因體力不支,倒在了路邊,看來是這個女子救了她……
“你是?”
“我叫凌霜,前日與爹爹去山間採花,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你。”她說,
“你叫什麼?家住哪裡?我可以去通知你家人,以免他們擔心!”
言沐之忽地捂住頭,眉頭緊蹙,不安地喃喃道:“我是誰?”
見她如此,意識到她可能撞傷了頭部,丟失了記憶,凌霜心疼地拉著她的手,寬慰:“想不起來,就先不想了,你就把這當成自已家,在這住下吧。”
言沐之感激地看著她,溫婉道:“多謝。”
*
金安寺。
“皇祖母,我們該啟程了。”蕭璟輕輕的地抓著皇太后的手,柔聲道:“朕留了一隊人馬四下尋找言沐之,這件事現在不容聲張,朕需要時間調查清楚。”
“皇帝,告訴他們,無論多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皇太后的聲音微顫,眼底泛起一絲絕望。
蕭璟重重地點頭應承,他們都知道言沐之定不可能活下來。
很快,金安寺的人全部被放出來,恭送御駕,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言沐之站在山頂緊緊地盯著皇太后,看見她安然無恙,終於安下了心。
*
御駕很快回了宮,言沐之意外墜崖的訊息也早已在宮中傳開。
“皇太后,言答應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安然無恙回來。”皇后柔聲寬慰著。
皇太后輕輕嘆了口氣:“哀家累了,回寢宮了。”
於嬤嬤恭敬扶著皇太后上了坐輦……
“皇上,這幾日辛苦了。”皇后深情地看著蕭璟。
“皇上定是累了,臣妾給皇上鬆鬆筋骨吧。”妍妃嬌媚地道,“皇上總說臣妾的手法摁的舒服。”
“都各自回宮吧,朕還有公務要忙。”蕭璟淡淡地道。
后妃們雖然有些失落,可連妍妃都沒得逞,她們大多還是很開心的。
寧珍瞧見失魂落魄的小桃,激動地拉著她問:“你家主子呢?”
小桃抬起猩紅的眸子,看著寧珍焦急的的模樣,再也憋不住了,癱在地上泣不成聲。
寧珍踉蹌地後退了兩步,喃喃道:“她不會有事,言沐之怎麼可能就那樣死了?不會的。”
皇宮最忌諱說(死)字,故而肖常在、黎貴人和舒嬪上前勸阻:“銀杉,還不扶著你家主子回去歇息。”
蕭璟看著小桃,腦海裡響起言沐之的聲音,
“皇上,若沐之沒了,請皇上替沐之照顧好小桃,好不好?”
他眼底泛著淚光,卻強忍著不讓它掉落,開口道:“李德,送小桃回宮。”
他是帝王,不能在外表現出一絲脆弱,夜深人靜時,他整理著堆積如山的奏摺……
“皇上,已經快三更了,龍體要緊!”李德遞上一盞參茶,小聲勸慰。
蕭璟一聲不吭,還是靜靜地批閱著奏摺……
李德面露擔憂,繼續勸說:“皇上……”
“下去……”蕭璟冷聲道。
李德無奈退下。
他孤身一人,靜坐在大殿內,腦海裡全是言沐之昔日的總總……
“皇上害怕嬪妾為了爭寵去傷害別人,就該斷了對嬪妾的寵愛。”
她堅韌倔強的樣子,歷歷在目。
後來的半月有餘,蕭璟不曾踏入後宮半步,也沒有召任何嬪妃侍寢,皇后和妍妃多次提及言答應後事,他都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幾個字搪塞去。
誰不知道,他不願意承認言沐之已不在人世……
*
“姐姐,是準備出門支攤嗎?我陪姐姐一起。”言沐之微微笑著,順手給她一起收拾起胭脂水粉。
“也好,你們一起去,回來啊,爹爹給你們做好吃的。”老爹和藹可親地道。
“爹爹的手藝,做什麼都好吃。”言沐之道。
凌霜笑,“有你在,我們家也熱鬧了許多。”
言沐之莞爾:“那是爹爹和姐姐不嫌棄,多了我這麼個閒人。”
這些日子,蕭璟派人私下四處尋她,所以她極少出門,凌霜和老爹性子良善,待她像親人一般,更為她取名——凌然。
街道兩面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兩邊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兩面延伸,不見首尾,街上行人不斷,挑擔趕路的,趕著牛馬送貨的,更多的是上街採買遊逛的百姓。
看著這喧鬧的街市,言沐之眉目舒展,見凌霜招呼著前來採買的客人,她便自行離開了。
根據柳班主所說,在最熱鬧的集市中心,她看見那客如流水的雲裳閣。
樓裡分為上下兩層,木製的人形模特穿的是她親手設計的衣裳,一面牆上擺放著數不盡的珠釵首飾,都用琉璃盒子裝著。
看來,柳班主將她所言,所畫的圖紙完美地炮製出了她心中所想。
“姑娘,可有中意的?”一個丫頭笑容可掬地上前招呼。
言沐之淡淡地道:“柳老闆可在?”
丫頭詫異地問:“姑娘認識我們東家?”
言沐之點頭。
丫頭恭敬地帶著她上了二樓,並告訴她:“柳老闆只是負責出面打理,他總是告訴我們,真正的東家並不是他。”
言沐之面露驚訝。
真的沒有想到,柳班主有如此胸襟。
丫頭輕輕地叩了三下房門,裡面傳來柳班主的聲音,
“有何事?”
言沐之微微一笑,推門進去,丫頭忙阻止,卻也是晚了,便道:
“東家恕罪。”
柳班主呆愣地看著言沐之,滿臉不可置信,僵了許久才擺手道:“無妨,這是我故友,下去吧。”
等丫頭退下,閉上房門,他激動地躬身行禮:“草民見過言答應。”
言沐之微微一笑,將他扶起,並道:“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言答應。”
柳班主錯愕,問:“這是何意?”
言沐之道:“你不是說,我是行商奇才嗎?”
“這?”柳班主驚恐道:“可?后妃私逃是重罪,若發現了,可……”
言沐之道:“所以以後,我們都不能在明面上見面,而且,我失憶了!”
柳班主是個聰明人,她簡單的兩句話,便已經知道她的用意,失憶?即便日後東窗事發,也不用擔任何風險。
“皇上和皇太后都不願為你發喪。”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失足掉落懸崖嗎?”言沐之問。
柳班主點頭:“是。”
言沐之微微頷首,眼眸微微眯起,看來這次行刺另有隱情,才讓蕭璟大費周章讓所有人都統一了口徑。
“過些日子,皇上自會為我發喪。”
她捨身救下皇太后,是立了大功,不發喪應當只是想等事情查明……
“皇太后和小桃如何了?”
柳班主回:“皇太后日日跪在佛堂,誠心祈禱。小桃來找過我一次,問是否有見過姑娘。”
言沐之莞爾:“進宮時,偷偷與她報聲平安吧!”
事發突然,小桃肯定擔心壞了。
“皇太后近來沒有心思看戲曲,進宮也不知道何時了。”柳班主道。
言沐之嗯了一聲,“日後,若有事找我,就到城東找賣脂粉的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