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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難得的安定

張虎是盤古軍早期下山劫糧時解救的民夫,原本是銅川縣一帶種地的,後秦突襲得手後首先抓的運糧民夫就是他家那一帶的秦人。

和其他青壯一樣,張虎進山後也參與了盤古軍組織的訓練,反正在山裡無地可種的他們,也沒太多其他事情可做。

在進山的秦人中,張虎算是十分幸運的。

媳婦和他同時被救,家中的老母和幼子也僥倖沒被餓死,並被一同接進了山。算是一家重新團圓的他,比那些家中老幼死絕只剩孤家寡人的傢伙相比,算不上太過苦大仇深。

但張虎的訓練仍然很拼命,因為他同樣和胡人有著深仇大恨。

因為身體底子好,訓練又拼命,張虎在盤古軍第一批擴軍時就被選中,成為了鄭大第一曲的一名士兵。

憋著一肚子氣的他卻在第一戰就沒打痛快,不幸的碰上了讓所有人撓頭的敵人自爆戰術。

當唐笠領著第二曲喬裝偷襲晉城時,張虎和很多新兵一樣心裡懊悔自己為什麼不是第二曲的,沒能撈到這個任務。絲毫沒想到自己被分到第一曲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主帥的脾氣火爆,第一曲的作戰風格也受到影響,每戰都是衝鋒在前,傷亡率在三曲中一直都是最高的。因此新兵才大部分都被補充進了第一曲,尤其是那些大練兵中表現最好的新兵。

為此大春和齊大毛還暗地裡發了不少牢騷,不過誰都不敢攤到明面上去鬧。因為鄭大那個火爆脾氣,是真的會提拳頭打人的!

就連李程的斥候隊去第一曲選人,鄭大這傢伙都是罵罵咧咧的不情願。因為李程選走的都是身手最好的。

在藏身處等訊號的時候,鄭大雖然心裡更加不爽,卻總算沒忘記自己是一軍主帥,一直盡力做著安撫工作。

鄭大一出面,張虎就不吭聲了。

因為他服這個上官。

他覺得對付胡人,就應該像軍侯大人一樣,遇到了就玩命!逮住了就必須弄死!

什麼優待俘虜?在第一曲不存在的。

為這挨大帥幾句批評、幾句罵算什麼?

軍侯說得沒錯,就算大帥帶的是第一曲也輪不上自己,因為去的四百人都是精銳老兵。

強憋著一口氣的張虎在出發後就發瘋了,沒等鄭大下達散陣的命令,他就和自己那一什人跑散了。一個新兵居然直接跑到了大軍的最前面。

要不是後來鄭大眼見部隊已經跑沒了陣型、跑散了編制,很快下達了散陣的命令,就憑這一點,張虎就得挨軍棍而不是隻被狠狠的扇了一下後腦勺。

不過張虎對此完全不在乎,因為自己終於殺痛快了。

半路追上後秦軍步兵的時候殺了一陣,衝進城裡後又追著逃兵殺了一陣。

雖然兩戰中敵人都沒什麼抵抗,完全就是一邊倒的追殺,但敵人的鮮血還是讓張虎那顆鬱積已久的心稍稍舒展了一些。

張虎並不像其他戰友那樣逮誰殺誰,他是專盯著敵人中的胡兵殺,全然不管對手一旦臨死反撲,自己很可能不是對手。

他很幸運,兩場亂戰給了他脫離己方陣型專殺胡兵的機會,兵敗如山倒的對手也早已沒有了太多反抗的心思。

戰後計功,張虎因為殺的敵人中胡兵多,直接就被提拔成了伍長。

然後大帥就下達了將山中百姓接到晉城的命令,而這個任務正好交給了張虎所在的第一曲。

唐笠也是考慮到第一曲損失最小,新兵又最多,所以才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們的。因為新兵多是山中百姓的子弟,這任務他們執行起來比別人更有優勢。

可是對於這個任務,張虎卻無論如何也興奮不起來。

雖然和其他新兵一樣,對於很快就能見到家人非常高興,可張虎的心裡卻是隱隱的有些抗拒。

抗拒是因為害怕,害怕見到那雙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

那次回山,張虎只回家了一次。待了一小會兒,給老孃磕了個頭就逃也似的離開了,一眼都沒看挺著大肚子的媳婦。

他不敢看!一眼也不敢看!

因為要帶出山的是能急行軍的青壯,張虎的老孃、幼子還有懷著孕的媳婦都要暫時留在山裡。張虎也就藉著這個由頭,再也沒回過家一次。

接下來就是兩次慘烈的守城大戰。盤古軍的傷亡很大,張虎這個參軍只有一個月的新兵就成了什長。

不過他這個什長沒人能說出半個不字。

一是因為像他這樣火線提拔的比比皆是;二是張虎的確是作戰勇猛,論殺敵數量比很多老兵還多。

仗打完後就是分田,張虎因為軍功,還比別人多分到了十畝好田。這以前做夢都不敢往那方面做的好事,卻沒讓張虎太過高興,反而整日裡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

因為家人終於要被接來晉城了。

當老孃拿著地契,站在剛剛分給自家的一百多畝良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張虎卻揹著鋪蓋卷離家住進了軍營。

雖然盤古軍有規定,像他這種情況是可以留住家中,甚至暫時不訓練先幫著家人完成春耕的,張虎卻還是堅持返回了軍中。

他不敢留在家中,不敢看那雙同樣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看那已經隆起老高的肚子。

他害怕,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拔刀。

不是砍人,而是砍自己。

張虎心裡很清楚,不管是砍誰,只要拔出刀,這個家就算是完了。

......

唐笠也很煩,從來沒有過的煩。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個狗日的夢境,比他孃的坐牢還狠!

在夢外,唐笠雖然覺得自己是冤枉的,可就算是最後判了,也不過就是勞動改造,哪像現在這樣除了勞力還得勞心?

唐笠覺得現在的自己,每天就像個機器人,還他媽是個智慧機器人。

每天天不亮起床,先出早操,然後是一上午的訓練。

中午吃完大鍋飯沒時間午休,先要去郡府簡單看一下或聽一下今天需要處理的重要事項,緊接著就要趕去跟著隨機的一個小組,裝模作樣的去幫老百姓幹活。

下午還是訓練,直到吃過大鍋的晚飯後也不能離開軍營。因為大部分夜校都是開在軍營裡的,自己的洗腦工作大多數也是在這裡進行的。

講的頭暈腦脹、口乾舌燥之後,士兵們可以回去睡覺了,自己可沒那麼幸福。

馬不停蹄的趕回郡府,那裡李傳和陳道清等一干民政官員,還在等著自己。

唐笠其實心裡清楚這些人可能也不樂意等自己。誰不是累了一天想要回去休息啊?

不過自己必須過來,因為剛剛開始打根基的自己,必須要牢牢抓住軍政兩條線的主脈。現在還遠不是可以放手的時候,不然在這個綱常秩序崩壞的亂世,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一邊學習一邊儘量對各種政務作出決定,不知不覺時間就會到後半夜,躺到床上基本上也就能睡上三四個小時而已。

唐笠覺得自己的忙碌程度,大概不比夢外那個世界的一個億小目標差!在自己的夢裡悲催成這樣,唐笠經常感覺臉紅又想哭。

有兩次唐笠實在是受不了了,在號子裡下定決心再也不做這個狗日的夢了,就像自己以前常做的對某一款玩膩了的遊戲棄坑那樣。

自我催眠了兩次無果後,唐笠甚至嘗試過強迫自己不睡覺。

結果得到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拿諾貝爾獎的科研成果----人不睡覺真的死不了!因為根本還沒死,就會不受控制的睡著。

唐笠一邊在心裡琢磨著,這是不是某個基因片段設計好的人體自我保護機制,一邊不由自主的琢磨有沒有可能呼叫獄警叔叔的幫助,給自己配個傳說中的終極刑訊逼供利器----強光燈,來幫助自己拒絕睡眠?

當然,最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十分沙雕的想法,沒有付諸行動。同時還在心裡吐槽自己都他媽的快四十了還“警察叔叔”,真他媽的是噁心他媽給噁心開門----噁心到家了!

總算唐笠還記得自己不是一個習慣裝嫩的人,所以最後還是把這個讓自己渾身一陣惡寒的發現,歸咎於自己肯定是精神分裂了。

再次在號子的大通鋪上睡著之後,唐笠發現夢中的自己同樣睡了兩天一夜,急的李傳那老頭自己一醒來就質問自己是不是沒用心練功。

當時就把唐笠說的一愣,那語氣就跟自己上學時,老師質問自己是不是回家沒認真複習一模一樣。

表面上誠心誠意的道了個歉,肚子裡腹誹一句“老子哪有時間練功”的唐笠,還是不得不再一次投身到如火如荼的工作中去。

好在日子雖累卻還是有一些小調劑,讓唐笠時不時的可以精神放鬆一下。

比如身邊的一些感情小故事。

別誤會,不是唐笠自己的,暫時還沒有姑娘看上他,或者說是沒有和他看對眼的姑娘。

有時候唐笠也在想。照銅鏡,自己長得也不醜啊?

一張剛毅的臉,雖不算白卻也不是個黑皮,五官算不得驚豔卻也頗為俊朗,加上絕對不滿二十的年級,皮囊比之夢外世界那個年近四十的自己,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

當然,要是和年輕時的自己相比,唐笠還是不要臉的覺得不相上下的。

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對年輕時自己的容貌總是有一種不要臉的迷之自信。

唯一讓唐笠再不要臉也不得不承認的就是身材。應該是長期高強度鍛鍊的原因,夢中的這幅勻稱健碩的身材,的確是要比夢外年輕的自己強到不知道哪去了。

此處,唐笠又有意無意的把身高這個天生硬指標自動忽略了。

唐笠就是奇怪,就憑自己現在的這幅皮囊,為啥陳青蓮那小娘皮看上的不是自己呢?

雖然他也對人家沒啥心思,就是純粹的心理不服而已。完全不顧人家姑娘喜歡的李程,在長相方面絕對全方位碾壓自己。

讓他心裡有所安慰的是,陳青蓮那小娘皮沒看上自己,可她看上的李程也沒看上她。

“來呀!互相傷害啊!”唐笠偶爾也會如此變態的在心裡暗想。

不得不說,日子雖然累,但自從來到這個夢中世界之後,第一次相對安定下來的日子,讓唐笠的心態越來越放鬆了。

今天唐笠醒來後剛應付完李傳老頭的責問逃脫,就在郡府大門口見到了讓他開心的一幕。

“陳小姐,在下軍中還有事,就告辭了!”

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的盤古軍第一美男子李程,說完轉身就翻身上了一旁的馬。看那架勢跟逃跑也差不了多少。

正要啟動時,李程卻看見了出門的唐笠,立刻下意識的就要下馬。身形剛動卻又明顯的頓了一下,眼神不自覺的就瞟了一眼一臉幽怨之色的陳青蓮。

緊抿著嘴唇的陳青蓮,眼睛就沒離開過心上人,見他的動作也轉過臉來,對上了唐笠那看戲的眼神。

唐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是喜歡逗這兩人玩兒。見李程就要下馬,立即開口問道:“來找我的?”

正要重新啟動身形下馬的李程聞言又是一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主帥先問話了。

繼續下馬吧?讓主帥等著不合適。

就在馬上答話吧?更不合適。

唐笠見到他的樣子心下大樂,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兩人剛認識時的樣子。

那時候李程是俘虜,心裡不服氣的他,別說對唐笠有好臉色,壓根就是隱瞞身份做了一個普通的降卒。即便後來被編入軍中並甄別出了身份,也是整天一副撲克牌臉,根本不苟言笑。

直到跟隨盤古軍打了很多仗,這貨才很明顯的放下了戒心,恢復了其實很好相處的本性。

唐笠知道,這是因為他打心底裡接受並認可了自己和這支隊伍。

不過這都不重要,此時的唐笠就是想像平時那樣,逗弄他這個性格有點古板的傢伙。誰讓這貨是公認的軍中第一美男子呢?就連陳青蓮這個公認的盤古軍第一美女,都放著自己這個老大看不上,一眼就對他一見鍾情?

敢比老子帥?還敢比老子受女孩子歡迎?

這就是罪!不逗你逗誰?

“哦,不是找我啊!那滾吧!快滾!”

唐笠不等馬上的李程想好怎麼辦就緊接著開口,說完還過去伸手在他胯下戰馬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李程心裡一驚,心想大帥今天是不是有毛病?這馬屁股是隨便能拍的嗎?

身體卻是條件反射般的一夾馬腹、一勒馬韁,竭力控制著戰馬不要向後尥蹶子。

他是個愛馬之人。以前在北魏軍中是沒那條件,自從有了自己的專屬坐騎後恨不得天天吃住在一起。因此和愛馬也算是心意相通,總算沒讓胯下這夥計給自己那不著調的主帥來一蹄子。卻是再也控制不住戰馬啟動,一溜煙的就跑開了。

也有自己戰馬的唐笠當然不是啥也不懂的小白,拍完馬屁之後也是暗自小心戒備。真要是被那畜生踢上一腳,可就不是逗人家而是自己出糗了。

把目光從跑遠的李程身上收回,唐笠回頭看向陳青蓮,臉上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戲謔。

陳青蓮就是原銅川縣令陳道清的閨女,今年十五歲的她雖然在唐笠看來還未成年,在這個世界卻已經是可以嫁人的年齡了。

小姑娘臉皮自然不會有唐笠那般厚,趕忙低頭衝唐笠行了一禮就要匆匆離開。身邊一直跟著如同小透明一般的弟弟陳明理,卻是惡狠狠的瞪了一臉壞笑的唐笠一眼。

“呦呵!小蘿蔔頭還記仇呢!”唐笠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完美的表明了他更好的心情。

陳明理就是陳道清的小兒子。當年唐笠和鄭大他們幾個越獄犯偷襲銅川縣衙的時候,曾經把他當做人質威脅過人家爹孃。

陳道清當時五歲,很多事卻是已經懂了,所以一直就在心裡把當時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唐笠當成壞人。

倒也是,哪有好人拿五歲小孩兒當人質的?

陳青蓮好像察覺了弟弟的動作,不過還是沒有抬頭,只是伸手狠狠的拽了一把弟弟。

看著被拽了一個踉蹌的陳明理,唐笠在心中暗暗吐槽:“一個動作就暴露了本性啊!這小娘皮絕對沒有面上表現出的那般溫婉害羞,對親弟弟那叫一個血脈壓制!

還好這小娘皮沒看上老子!還是讓她禍害李大帥哥吧!”

唐笠又在郡府大門口站了一會兒,跟屁蟲似的小剪子才把馬牽了過來。這小子倒是對他昏迷了兩天一夜沒啥擔心的反應,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就當唐笠是累了在睡大覺。

兩人兩騎一路出了城,直奔北門外的軍營而去。

既為了場地寬敞也為了不擾民,盤古軍每日只留四屯兩百人在城內巡邏,大部隊都是在北城外的軍營中吃住和訓練的。

唐笠的出現也沒引起什麼轟動,他每日和大傢伙一起訓練是日常,偶爾消失士卒們也不奇怪。

大帥的事情肯定很多嘛!

今天的校場上人少了很多,因為齊大毛的第三營和之前一直在晉城訓練的一千新兵,已經北上銅川一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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