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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其實沒有選擇

唐笠身邊的兩千多人就是個誘餌,變成圓陣的他們徹底放棄了攻擊手段,所有弓箭手都扛起了備用的巨矛,和圍成一圈的巨盾手擺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刺蝟陣。

“轟隆隆”的巨響連綿不絕,這是突厥騎兵和刺蝟陣猛烈撞擊的發出的聲音。

損失不可避免,純由突厥人組成了北魏鐵騎戰力驚人,只一次衝擊,盤古軍的圓陣兩翼就被狠狠的削去了一層。

盤古軍士卒雖然都不算是新兵,但相互配合的生疏還是讓他們差一點就沒守住陣型,讓突厥人一次就突破陣勢。

最後還是唐笠和鄭大分別帶著各自的親衛扛著巨矛及時堵漏,這才抗下了敵人的第一次衝擊。

見到己方主將身先士卒,圓陣裡側位置的盤古軍將士受到激勵也全都嗷嗷叫著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缺口湧去。

幾步就衝到所有親衛前面的唐笠猛地雙臂用力,將一根兩人合力才能使得動的巨矛狠狠捅進了迎面衝來的一匹戰馬的身體。粗大的矛尖瞬間自馬胸扎入從馬背衝出,勢頭不減之下又捅進了突厥騎士的腹部,直接將他和他胯下的戰馬整個串在了一起。

陡然間靜止不動的一人一馬阻擋了想要隨後跟進的一個突厥騎兵,根本沒反應過來的他連人帶馬一頭就撞了上去。

巨大的衝擊力讓唐笠手中的巨矛再也承受不住,在突厥人的嗷嗷大叫中“嘣”的一聲折斷了。

唐笠撒開了虎口已然崩裂的雙手,一側身避過倒撞而回的矛杆的同時,用肩膀硬生生的撞在了眼前戰馬的身上。

一瞬間,唐笠只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喉頭也感覺到了一絲腥甜。

又一個突厥騎兵衝來,馬上的騎士雖然被從旁刺來的巨矛捅了下來,戰馬前衝的勢頭卻絲毫沒有減弱。

眼中金星尚未散去的唐笠咬緊了牙關,勉強將還沒從麻木中恢復過來的身子調了個方向,準備用另一側肩膀抗下這一撞。

兩杆巨矛突然從唐笠身體兩側衝過,深深的捅進了突厥戰馬的前胸。

遭到致命重創的戰馬人立而起,兩隻前蹄落下時正對著唐笠的腦袋。

唐笠正準備就地打個滾兒避開,就覺得自己的脖領子被人一把扯住,然後身體不由自主的就飛速向後退去。

兩眼還沒徹底恢復視力的唐笠只聽見耳邊吶喊之聲不絕,聽聲音好像是始終緊緊跟隨在自己身側的小剪子。

幾個親衛撿起了地上的巨盾,隨後而至的巨矛也在第四個突厥騎兵衝到前架了起來。

唐笠心中稍稍一鬆,張嘴吐出了一口混雜著鮮血的唾沫,急喘了兩口出氣後才顧得上扭頭去看到底是誰救了自己一命。

“臭小子勁兒還挺大!”唐笠咧嘴一笑伸手狠狠揉了一把剛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剪子的腦袋,然後掙扎著就要起身。

大名鄭勇的小剪子見狀沒有幫忙,而是轉身撿起了地上的一杆鋼槍遞到了唐笠的手裡,然後就緊緊的跟在了再次向前的大帥身後。

鄭勇就是小剪子,是最早跟著唐笠一起越獄的鄭家村村民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今年只有十四歲的這個最早跟隨唐笠一起越獄的小傢伙身材很瘦,也不知道剛剛是怎麼一路拽著人高馬大的唐笠跑那麼快的。

瘦小力弱的鄭勇其實並不適合步戰,體重和力量上非常吃虧,反而是靈活的頭腦和身手很適合做斥候。李程就特別看好這個腦子活、悟性高、身手也敏捷的小子,一直想把他招進斥候營,為此還特意教了他幾招馬上的槍法作為引誘。

可這小子只在斥候營待了幾天就非鬧著要回唐笠身邊。從第一次反圍剿開始,他就是始終跟在唐笠身邊的,當初和老樁一起留下照顧戰場夢迴的唐笠的也是他。

看著鼻涕眼淚齊流的小剪子,唐笠罵人的話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難得的心軟了,只能重新把他調回了身邊做親衛。想不到今天就救了自己一命。

剛剛是因為情況危急,唐笠不得已之下才捨身去堵缺口的。此時因為最初慌亂導致出現的缺口已經被堵上了,他就帶著被撤換下來的親衛向其他危急處奔去。

繼晉城北門外側一戰之後,唐笠再一次體會到了胡族騎兵的強悍戰鬥力,沒有了地利的他甚至感覺此時面對的壓力比那次還要大得多。

雖然內心不想承認,唐笠也不得不感嘆這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胡人在騎戰方面的確不是更擅農耕的秦人可比的。那種差距終究不是勇氣可以填補的。

好在身邊部下全都有著堅如磐石的戰鬥意志,拼死阻擊的同時也在老兵的帶領下不停的收縮陣型,讓突厥人越來越沒有得手的希望。

盤古軍這邊打得苦,突厥人那邊也不好過。

本以為敵人會一觸即潰的他們雖然也是用了繞攻兩翼的戰術,事實上也算得上是直接衝陣的,至少並沒有按常規戰術先用騎射擾亂敵人陣型。

說到底還是打骨子裡看不起秦人。

敵人輕視和急於求成的心理給了盤古軍難得的生機,巨盾加巨矛的組合,就算是重騎兵衝陣都得掉層皮,更何況是輕裝追擊的輕騎兵。

防禦力薄弱之下,衝擊力越強,自身損失就越大。步兵只要能堅守陣型不潰散,在這種直來直去的攻防戰中其實並不吃虧。

眼見己方損失越來越大卻始終無法攻破對手陣型,舍利阿泰只得下令吹響了暫時撤退的號角。

發現敵軍退卻的唐笠沒有趁機組織弓弩射擊,而是果斷的下達了預案中的軍令。

隨著中軍豎起了另一杆大旗,傷痕累累的第一營將士立即喊著統一的號子,依舊結著緊密的圓陣緩慢的向後撤去。

必須始終正面向前的他們只能倒退著移動,還得保持陣型嚴整,所以速度基本上等同於蝸牛爬了。

不過豎起的大旗對第三營來說也同樣是出擊的訊號,早就等得心急火燎的齊大毛立刻就下達了出擊的命令。只見其麾下的兩千餘人飛速越過車陣後結成了一個方陣,同樣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舍利阿泰的反應也不慢,不等之前的那個千人隊完全撤回來,就下令一千生力軍立即出擊。

晉城北城牆上,之前擔心誤傷自己人一直沒有發動的二十幾部床弩終於找到機會開火了,在突厥騎兵咬上第一營屁股之前完成了一輪齊射。

這種大型床弩有三套弦,能夠連續不斷的射擊三次,每次能射出並排的三支粗大的弩箭。不過對於陣型並不緊密的一千騎兵來說,兩百來支弩箭造成的威脅著實有限,威懾的作用更大過實際殺傷效果。

不過就是阻礙的那麼一下子,也讓第一營和第二營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許多。畢竟唐笠率領的第一營原本也就從車陣前出了七十來步而已。

等到突厥騎兵追上第一營的時候,距離城牆就只有六七十步了,已經完全進入了弓弩手的有效射程。

雖然因為擔心誤傷,北城牆上的弓箭手不敢射擊最靠前的敵人,但瞄準其後方進行阻斷性射擊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唐笠的撤退也就到此為止了,圓陣被突厥人貼上後就再也無法移動了,只有固定在原地才能保持陣勢有效。

血戰再次開始。

有一部分突厥騎兵繞過了盤古軍第一營的圓陣,準備從後方形成夾擊之勢。卻被推進過程中的齊大毛營一輪箭雨射倒了一小片,只得放棄了企圖,改為從兩翼進攻。

盤古軍第一營因為剛剛的後撤陣型難免有些散亂,在重新收縮的過程中數次被敵騎突破了外圍盾陣。唐笠和鄭大再一次帶著各自的親衛四處堵漏,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把防線穩住。

人高馬大的鄭大吃了一年多飽飯,原本單薄的身板已經厚實了起來,力氣也是越來越大。他自己選了一把一把分量頗重的鬼頭大刀做兵器,刀法是跟同樣擅使大刀的樑棟討教的。不過學的不怎麼精,打起仗來更多的是靠一股不要命的氣勢和兵器的勢大力沉,拼起命來倒也頗有一股所向披靡的架勢。

不過這種打法的弊端也同樣明顯,就是讓他每戰都得受傷,身上的大小傷疤可謂是不計其數,能活到現在絕對算是這貨命硬了。

唐笠因為一些他自己也鬧不清楚的原因力氣更大,手中那杆特製的鋼槍連槍桿都是鐵的,論分量一點也不比鄭大那把鬼頭刀輕。他的槍法是向軍中最擅使槍的李程討教的,不過並沒有完全照搬,結合歷次臨陣廝殺的經驗自創了不少大開大合的招式。這也實在是李程的槍法偏飄逸靈動,和唐笠自身的特點並不十分匹配。

隨著第三營的接近,第一營的後方很快就沒有了被攻擊的危險,之前的圓陣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半圓形。

不過戰場變陣本就難度很大,擴軍只有幾日的盤古軍雖然士卒作戰勇猛,配合方面卻很不熟練,被突厥人抓住機會又是一番險象環生。

好在眾將士誓死奮戰,這才勉力堅持到了第三營最終靠了上來。

與此同時,一直沒動的李程五百騎兵也發動了,對攻擊己方兩翼的敵軍發起了攻擊。

舍利阿泰見狀就知道戰機已經消失,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下達了暫時撤退的命令。

輕騎兵硬攻完整的步兵軍陣,損失實在是太大了,他也有點受不了。

突厥人一撤,盤古軍趕緊抓住機會再次向後撤退。短短的兩次交戰就損失了超過千人,第一營已經傷筋動骨了。

舍利阿泰並沒有乘著對手再次後撤發動新的攻擊,因為此時對手已經徹底撤入了弓弩的掩護範圍。

臨時統計出來的傷亡數字讓舍利阿泰怎麼也壓不住心中的火氣,近六百騎的損失讓他無論如何也再做不出撤退的決定。要知道之前兩天多追擊戰的損失也就只有八百騎!

唐笠能猜到對手的糾結,他的目的本就是如此。用一切辦法挑釁、引誘突厥人交戰,只要對方的損失足夠大,尤其是寶貴的突厥騎兵的損失足夠大,這些驕橫的胡人就很難嚥的下那口氣。

包括之前城頭上出現的激怒對手的招數其實都是假的。

焚燒的軍旗是真的,之前劫了那麼多次糧,繳獲幾面北魏軍軍旗不是難事。

假的是那些被砍掉腦袋的突厥俘虜,唐笠手裡哪裡會有?

可沒有突厥俘虜,羌人俘虜卻多的是啊!無論是晉城突襲戰,還是擊敗七千後秦反攻大軍的戰鬥,抓獲的羌人俘虜總數就有一千多。

這麼大的數量自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樣一殺了之,所以在唐笠沒想好處置方法之前,這些人就被關了起來。

不過這些人中的一些人是註定了要死的,比如其中的軍官。

給他們換上突厥人的衣服,再剃個突厥人的髮型,離老遠哪裡能分辨得出是突厥人還是羌人?

至於臨死前的咒罵和慘叫,在秦胡雜居了兩百年的幷州,會說點突厥話的秦人多得是,一對一的配一下音就完事了。

結果也很完美,難辨真假的突厥人很容易就被激怒了。

率軍成功退回車陣的唐笠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見突厥人仍然是既不進攻也沒有撤走的意思,唐笠心知自己的目的應該是達成了。

直到唐笠和城外的將士吃過城裡送出來的晚飯,對面的突厥人雖然騷動卻仍然沒有進攻,唐笠雖然心裡有些可惜,卻還是隻能下令全軍撤回城裡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過擔憂,這麼長時間都不捨得走,雙方的這個樑子看來是結得足夠深了。

就算對手趁夜撤退唐笠也無所謂,因為突厥人撤走也只會是去追羌人。

而此時附近的羌人分成了兩股,一股埋伏在東南方向的山林裡,再多藏幾日也無所謂;另一股逃往了澤縣的,他們的死活關自己鳥事?

反正自己給突厥騎兵造成了那麼大的損失,北魏軍是必然要攻擊晉城的。

其實就算唐笠什麼都不做,北魏軍也一定會攻打晉城,突厥人大勝之下是絕不會任由一股秦人佔據這裡。唐笠的一切做法其實是為了激怒突厥人,讓他們儘快攻城。對手越憤怒就急躁,越急躁就越容易放鬆警惕。

秦歷一千三百一十七年四月初十,兩萬餘北魏軍主力於清晨時分抵達了晉城城下。

昨晚就得到了訊息的拔延那環臉色很難看,劈頭蓋臉的先臭罵了一頓舍利阿泰後,下令立即開始打造攻城器械。

他並不是沒想過先去攻打澤縣,那無疑在戰術上是最好的選擇。奈何時間已經不允許他那樣做了。

之前大汗給他們的十天期限只剩下了四天,如果先繞道去攻打澤縣的羌人,拐回頭來攻打晉城的時間上肯定不夠。而相比澤縣小城來說,秦人佔據的晉城無疑威脅更大也更重要。

雖然自己可以以戰局發生重大變化為由稍稍延後分兵北上的時間,但拔延那環心裡很清楚自己根本不能那樣做。

對整體戰局很瞭解的他很清楚,大汗的命令並不是瞎指揮。北部軍已經支撐不住撤進雁門關了,契丹人正一邊攻打雁門關,一邊在突厥人聚集的河套地區燒殺擄掠。

雁門關險要,短時間內守住問題不大;但水草豐茂的河套作為突厥人的老營所在,那可是突厥人的真正根基,時必須要儘快奪回來的。

所以就算大汗不催,四天後他和拔延可石也必須分出至少一萬人北上。這一萬人還必須得是精銳,到時剩餘的兵力再想攻下晉城估計是難了。

秦歷一千三百一十七年四月十二日清晨,北魏大軍做好了一切攻城的準備。

突厥人沒有犯之前羌人犯過的錯誤,不到兩天的時間雖然無法打造樓車之類的重型攻城器械,但也比之前七千後秦軍那樣只有攻城梯強的多。作為對手的北魏軍,顯然比後秦軍自己更加清楚攻下晉城高牆的難度。

北魏軍採用的是很明顯的圍三闕一戰術,獨留下晉城南門不攻,其主攻方向還是北門。

經歷過前次城防戰的唐笠一眼就看明白了對手的戰術意圖,在東西兩面只各留了一千人,北城牆下卻留了三千預備隊。

準備更加充分的北魏軍在攻城雲梯之前擺了一排盾車,使得城上的盤古軍在很長一段距離裡只有床弩才有殺傷力。

不過防守的盤古軍將士也不著急,有了一次守城經驗的他們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成熟了,知道都攀城甚至登城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攻擊目標。

於是讓拔延那環十分意外的一幕出現了,己方第一次攻擊就有好幾處順利的登上了城頭。

“不對!要是那什麼盤古軍這麼草包,幾天前後秦軍怎麼會敗的那麼慘?”

雖然同樣打心底裡看不起秦人,但拔延那環不愧是軍中宿將,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

果然,就在他疑惑之時,晉城北城牆上的喊殺聲突然之間大了起來,盤古軍的攻擊力度一下子猛烈了數倍,己方士卒突然間就再也登不上城牆了。

這個戰術還是之前盤古軍眾將討論出來的法子,在幾處預先做好準備的地方故意放水,然後在城牆上以優勢兵力圍殲敵人。

拔延那環很快就看出了對手的戰術,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幾下。

常規戰術下,先登士卒都是軍中精銳,也就是說被對手誘上城牆圍殺的幾乎全是突厥本族士兵。

面對這種局面拔延那環也沒什麼好辦法,攻城戰已經開始,除了持續不斷的攻擊,攻城一方能做的調整其實十分有限。這年代又沒有那啥單兵指揮系統。

在寬大的北城牆上列陣圍殺對手的盤古軍其實也是壓力重重,他們明顯能夠感覺到突厥人要比之前遇到的羌人難對付得多。

雖然他們的裝備要比羌人精銳稍差,但無論是武技還是兇悍程度都要明顯高出一截。

這要是不能及時圍殺所有登城的敵人,己方的計策可就弄巧成拙了!

不過盤古軍將士也不是孬種,在敢戰這一點上絲毫不遜對手。不但唐笠從山裡帶出的老兵一個個悍不畏死,就連剛編入隊伍沒多久的原後秦俘虜兵都要比之前要敢戰得多。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投降後已經沒有了退路,還因為短短的幾日內,他們已經體會到了這支隊伍的不同。

軍紀嚴明、官兵無差又一心,還有百姓那一眼就能看出的發自真心的支援,這些東西讓他們很快就有了初步的歸屬感。

這種歸屬感是在胡人是老爺的後秦軍中絕對產生不了的。

武技方面的劣勢在結陣配合下絲毫沒有顯露,縱使他們的配合其實還很生疏。

第一次城牆攻防戰從十二日清晨一直打到日落,雙方對陣的部隊全都輪換了好幾次,城牆上下的屍體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

若不是北魏軍損壞的攻城器械實在來不及補充,唐笠覺得對手肯定會點起火堆連夜攻城。

對手急躁的原因他也知道,情報訊息是李傳提供的。

遍佈北方的同生道,其成員能做到後秦國的一郡郡守,可想而知根基有多深厚。一下子就讓盤古軍的情報來源豐富了不止十倍。

不過同生道再牛,像北魏大汗下給兩位拔延統帥的密旨那樣的訊息肯定也是打探不到的。所以唐笠雖然知道對手急於分兵北上,但到底有多急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