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山溝內地形狹窄、道路崎嶇,羌騎提不起馬速,兩側的土坡也不高,全速衝下來的齊大毛隊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的和沒來得及加起速度的胡騎糾纏到了一起。
稍微一耽誤,唐笠帶著其餘盤古軍士卒也衝進了混戰的戰場,和數量不足二十人的胡騎亂戰在了一起。
不過盤古軍散陣之後傷亡立刻就開始大幅度增加。一邊射箭一邊竭力策馬拉開距離的羌騎在被纏住之前一直讓盤古軍完全處於只能捱打無法還手的境地。
混戰中的胡人騎兵展現了在這種地形也遠超盤古軍的單兵作戰能力。場面看似熱鬧,可實際上在不算寬敞的小土溝裡依然能小範圍策馬衝殺的胡騎,往往一個人用馬刀劈翻好幾個盤古軍自己都還沒事兒。
將這番情景看的清楚的唐笠急的縱聲狂吼:“捅戰馬!先捅戰馬!”
剛喊了兩聲突然直覺不對勁兒,下意識一個閃身,接著就感到左邊肩膀被一股大力先是撞得一麻,然後才感覺到了鑽心般的疼。一側頭才發現自己肩頭捱了一箭,看樣子入肉頗深,箭桿的尾部還在兀自顫動。
原來是一個羌騎見他一直大喊大叫,認出了他就是敵人首領,在戰友的掩護下抽冷子射了他一箭。
唐笠在夢裡這個世界的說莫名其妙的反應速度和時不時出現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再次救了他,對方原本是衝著他脖子放的箭。
唐笠的提醒起了作用,實際上已經暈頭轉向的盤古軍士卒終於反應了過來,幾個人一起挺著長槍圍住一個羌騎就是一陣亂捅。之前大家都是向馬上的胡兵招呼的,效果非常差,不是被馬上功夫嫻熟的胡兵躲開就是用手中兵器輕易格擋,現在改成捅馬對方可就招呼不住了。
溝裡畢竟地形不開闊,騎兵沒法大範圍轉移,顧此失彼之下終於開始接連被長槍捅死戰馬後摔落在地。
騎兵失了戰馬戰力頓時就去了大半,摔得頭昏腦漲的他們又碰上了更擅長步戰的盤古軍,傷亡立刻開始出現並迅速上升。
幾百人打不到二十人,只要人多的一方不潰散,就算傷亡比對手更多也絕不可能打輸。
不過胡騎也不是傻子,發現戰況不利自然拼命想要逃走。他們很清楚,只要衝出人群自己就安全了,這些秦人的兩條腿是絕對追不上四條馬腿的。
而失了陣型的盤古軍縱使人數優勢再明顯也難免會混亂、會有漏洞,很快就被四五個還騎在馬上的胡兵找到機會衝出了人群。
這五個羌騎逃出人群后沒有半點猶豫的就猛抽戰馬向土溝北側的出口衝去。眼看就要在唐笠有些絕望的怒吼聲中逃出生天,卻在最後一刻一頭撞上了騎著馬及時趕到的盤古軍斥候隊。
就在唐笠剛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他卻悲哀的發現己方的所謂斥候隊騎兵和胡人騎兵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老樁帶著四十幾個盤古軍斥候雖然也騎著馬,但和幾個胡兵只一交手就充分暴露了自己只是騎馬步兵的現實。
在羌騎並沒來得及加速到極致的情況下,不但一個回合就被砍下馬來三四人,還讓一個胡兵直接成功的穿過了阻擋。
看著老樁顯得很笨拙還在那調轉馬頭,唐笠心裡霎時間再次一陣冰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唐笠只感到有一個人影從自己身邊一陣風般掠過,飛奔至一匹主人被斬落後向著自己這邊跑過來的無主戰馬跟前,接著手搭馬鞍一個飛身就躍上了馬背,動作看起來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那人在馬上坐穩的同時就已經調轉了馬頭,緊接著一夾馬腹就開始加速。
此時唐笠才看清那人正是自己親兵隊中的前官軍百將李程。
“他是要趁機逃走嗎?”
唐笠心頭剛冒起這個念頭就被自己又給否了,也不知道是根本不信還是不想相信。然後他就看見縱馬奔了幾步的李程在馬背上一個側身拔起了一根插在地上的長槍,在戰馬又加速了幾步之後身體一側,用一個看起來讓人感覺十分舒服的姿勢投出了手裡的長槍。
只見那杆長槍猶如一道長虹,飛速越過正在混戰的老樁等人,瞬間從還沒來得及加速逃遠的那個羌騎後心衝入,從前胸衝出後去勢不減又深深的扎進了戰馬的脖子,竟將那羌騎直接釘死在了馬上。
還沒等唐笠等眾人來得及發出喝彩,又見李程馬速不減,直接拔出腰間長刀順勢就衝進了正在混戰的馬隊中。
高下立判,被老樁等人拼死纏住都費勁的一個羌騎被飛速掠過身邊的李程只一刀就砍掉了腦袋。
這時唐笠和滿溝的盤古軍士卒才終於齊齊發出了一聲喝彩和歡呼。盤古軍士氣陡然大振,一時間殺的剩餘的胡兵接連倒下。
還沒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唐笠向前衝出幾步,就看見又有一個人衝過了自己身邊,飛奔幾步後漂亮的投出了手中的長槍。
唐笠來不及看清楚那人是誰,心裡下意識冒出的念頭是:“這是要扔誰?”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答案,恰好縱馬從戰團中衝出的李程穩穩的接住了速度其實並不快的長槍,一調馬頭又殺進了正在亂戰的戰團。
長槍在手的李程一時間竟然宛如殺神一般,很快就接連將兩個胡兵刺下馬來。
而最後的一個胡人騎兵也終於被老樁帶著一大群斥候先是打下馬來,接著被亂刀砍死了。
與此同時,唐笠這邊的戰鬥也終於結束了,死死纏住對手圍攻的盤古軍大部隊在付出了很大傷亡之後,終於殺死了最後一個胡兵。
已經手腳發軟的唐笠沒有和其他人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是用戰刀拄著地面強撐著直直站在原地。
只來得及喘了幾口氣的唐笠就見李程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下馬,然後一手牽著韁繩想自己走了過來。唐笠不動聲色的暗自咬了咬牙,挺直了身體衝李程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衝著其他人喊道:“都站起來!立刻打掃戰場!叫醫匠下來!”
活下來的盤古軍眾人這才想起此刻仍然身處敵後,下一波敵人隨時都有可能殺到,就連受了傷的都立刻跟著掙扎起身。
李程盯著正在指揮眾人忙活的唐笠看了兩眼,同樣沒說任何話,就那樣手拄長槍站在唐笠幾步之外。
這倒不是他在裝逼,而是身為親衛屯的一員,李程的職責就是守衛唐笠這個主將。
唐笠的餘光也瞟到了他,還是沒和他說話,只是大聲指揮眾人加快速度。
這也不是唐笠裝逼或者心有嫉妒,手下有厲害人物對唐笠來說絕對是好事,只是因為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撤離。
沒受傷的盤古軍在打掃戰場,從土坡上跑下來的幾個醫匠則在救治那些受傷計程車卒,重先輕後,所有人都忙了個不亦樂乎。
這次下山盤古軍可謂是傾巢而出,除了大春帶著一屯人留守之外,唐笠甚至將之前俘虜的幾個醫匠全都帶上了。之前的廝殺沒讓他們參與,打完仗之後他們的作用可就要比誰都重要了。
唐笠心裡很清楚,只要不是缺了胳膊少了腿,這些傷兵只要能被救回來,傷愈之後就是最好的老兵。
眾人的動作很快,稍稍緩過神來的民夫也有一部分動手幫忙,加上戰場打掃的也不是很仔細,只是把弓箭刀槍這些顯眼的東西撿了,沒一會兒就收拾妥當啟程撤離了。
按照唐笠下山前的反覆要求,所有還有一口氣的傷兵都不允許被拋下,為此還專門騰了一輛糧車給行動不便的重傷員乘坐。
麻桿就是其中的一員,被撞出內傷的他到散陣時就再也堅持不住昏倒了,差一點被當成了死人。還是唐笠習慣性的挨個收集原鄭家村老兵脖子上的指骨時發現他還有氣,這才把他扛上了大車。
至於戰死的兄弟,此時實在是沒有條件把遺體全都帶走,只能就地挖了個大坑先統一安葬,日後再尋機挖出來挪回山裡。
在埋之前按照唐笠定下的盤古軍軍規,活下來的盤古軍將每個戰死戰友的一根大拇指都割了下來統一收好,這是要帶回去供奉的。
五十羌人騎兵的戰馬絕大部分都被捅死了,剩下不多的幾匹和斥候隊的戰馬一起都被套在了糧車上以加快速度。
當然也還是要留下十匹給斥候隊的,畢竟還需要他們在隊伍的四周放哨。唐笠還特意把顯然在所有人中騎術最好的李程臨時調入了斥候隊,給了他一匹戰馬去做哨探。
而李程也和之前一樣十分沉默寡言,只是行了個禮就一言不發的轉身執行任務去了。
正在接受醫匠治療的唐笠看著他的背影思索半晌,最後嘴角不自覺的翹了翹。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了剛剛李程行的那個軍禮和之前有些不同,少了一分敷衍,多了一分鄭重。
並沒有太多軍事知識的唐笠對盤古軍的要求和訓練大多是照搬腦子裡夢外那個世界裡的記憶,除了佇列訓練和內務要求,軍禮也是其中一項。
只是說不清理由的感覺把手放在頭邊的行禮方式和這個時代顯得格格不入,唐笠思考後把軍禮改成了右手握拳敲擊一下左胸。
“嘶!”唐笠突然感到一股劇痛,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涼氣。
在之前緊張的戰鬥中肩膀上中的那箭並不感覺太過疼痛,他就以為並不太嚴重,還讓醫匠們先去救治其他重傷的兄弟,最後才輪到自己。
那箭傷也的確不是很嚴重,因為箭簇並沒有留在體內而是直接穿透了唐笠的肩膀。這些久在軍中的醫匠就建議暫時先不要拔掉,否則不好止血。
唐笠也大致能明白醫匠們的意思,就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最後只是將前後兩邊的箭桿截斷,上了藥後連著還留在體內的一截箭桿一起包紮了起來。
剛剛就是包紮時最後勒緊的那一下讓唐笠疼得重新想起了自己原來也受傷了。
重新上路後,隊伍的行進速度很快。
不但因為有戰馬拉扯,那百十個民夫也都十分賣力。至於最開始俘虜的那十幾個秦人偽軍更是不敢不賣力,生怕會被不耐煩的直接砍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