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問出口，一時間茫茫海面就只有波濤一下一下衝刷著冰面的聲音了。風入雲不眨眼地盯著蕭孝，蕭孝目光有一瞬間的心虛迴避，但馬上又正視了過去，他只在心念電轉之間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沒什麼可隱瞞的。

良久的沉默，就在風入雲越來越覺得證實了心中的猜想而心跳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時，蕭孝終於出聲了：“師尊我……”

“算了，當我沒問。”事到臨頭風入雲退縮了，打斷了蕭孝的話。對方還沒回答他就已經確定了答案，但是知道這個答案後又該怎樣呢，風入雲覺得自己太過莽撞，不該在沒想好應對的情況下草率地挑破這層朦朧的越線感情。

蕭孝卻沒有理會他的制止，繼續道：“師尊你對我好，疼我護我，我心懷感激，自然是敬你。”

風入雲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慶幸蕭孝這小子雖然春心萌動，但到底還知道要顧忌二人身份，沒那麼大膽直言。風入雲又想，說不定真是自己誤會了呢，鬧個笑話也總比面對徒弟喜歡上自己好。

風入雲剛舒了口氣，下意識想要整理整理衣物來掩飾尷尬，剛要收回手卻反被蕭孝拉住，風入雲心頭一跳，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蕭孝就把未盡之言補充完：“也愛你。”

“應該的應該的……”風入雲自言自語般做著垂死掙扎，希望蕭孝說的愛是敬愛的愛，沒別的意思。

可蕭孝戳破了他這最後的希望泡泡，手上用力直接將風入雲拉到了懷裡抱緊，埋首在他肩頭，貼著他的耳朵清清楚楚地說道：“師尊，我愛你，我愛上你了。”

風入雲的下巴架在蕭孝的肩膀上，被窒息地擁抱迫得仰頭望著天空，此時的夜空萬里無雲，明月伴著稀稀朗朗的幾點星光，靜謐得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呼吸不暢的風入雲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蕭孝聽他這麼說，立即扶住風入雲雙肩與他對視，眼神真摯而堅定：“我知道。”說罷捧住風入雲的臉頰就是狠狠一吻。

這個吻並未深入也不是很久，卻吻得很重，分開時還帶著啵的一聲清響：“師尊也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吧。”

你都這麼直白地上嘴了，我還怎麼會不知道，裝傻都沒法裝。風入雲後悔問他了，此時忽然很希望能有隻鮫人繞著他們唱唱歌，這樣就能告訴自己蕭孝所說的不是真心的。

“你這逆徒，我是你師尊啊。”風入雲嘴上罵著逆徒，態度卻並不兇狠，而是充滿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迷茫。

被後輩喜歡上這種事，風入雲完全沒有處理經驗，他常年閉關，跟弟子們的相處本就不多，偶爾出關，也無人有這種膽量冒犯。

“那又如何？”蕭孝完全不覺得二人之間的師徒這層關係有什麼要緊的。

“這……這不可以，”風入雲只知道這有違綱常倫理，是不對的，但這逆徒明顯不在乎，“不應該……”

風入雲真想呼叫鳳蓉容了，作為玄天門第一美女，她的愛慕者眾多，門中弟子裡就有不少，有人偷偷暗戀，有人大膽表白，那些時候鳳蓉容都是怎麼應對的來著？

風入雲忽然恨自己對除了修行之外的事太不上心了，遇上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完全沒頭緒。

厲聲呵斥？動手揍他？罰關禁閉？廢他修為、逐出師門還是清理門戶？

風入雲把能想到的都想了，卻又覺得，不過是少年人的情動，罪不至此。

要不裝作沒聽到？可蕭孝說得明明白白。思來想去，風入雲還是決定先勸一波。

“咳，”風入雲撥開他的手，清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道，“你年紀尚小，懂什麼情情愛愛的，大概是把對長輩的仰慕之情弄錯了罷。”

“今日之事，便不跟你計較了，收起你的心思，不要再犯，專注修行為要。”

蕭孝輕笑了一聲，一副不知悔改的頑劣模樣：“師尊你怎麼不敢看我，我對你的情意是什麼不堪的東西嗎。不跟我計較，不要再犯？我不覺得心悅於您有什麼錯。”

蕭孝的語氣很平靜，態度卻很堅決，神情似乎都帶上了幾分邪戾，完全不像平日裡乖巧聽話的樣子。

“你，”想起剛才那個吻，風入雲回首自己人生，除了還是小孩子時被師兄們親親抱抱揉揉的，幾百年來，所有的親吻全都密集地交代給蕭孝這個臭小子了，“你輕薄於我，便是欺師犯上，這還不算有錯？”

“我親的時候，師尊也沒有拒絕。”蕭孝更是無辜，“這分明是你情我願。”

“你！”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如此無賴，“我沒有當場劈了你就是願意？！”

蕭孝點點頭：“自然，要是換個人對師尊做這種事，你也不會動手嗎？”

“我……”風入雲不自覺地就順著蕭孝的話隨便腦補了個人親自己，果真是會在第一時間就一劍捅過去，“那還不是因為你是我徒弟！”

“我就知道師尊心裡是有我的。”

“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我對你只有師徒之誼，沒有其他。”

“師尊，”蕭孝收斂了神情，突然嚴肅起來，“你主動問起此事，就是為了拒絕我的嗎？”

“當、當然。”風入雲都想打自己嘴了，這種時候怎麼能磕巴。

蕭孝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落寞，看得風入雲莫名有些負罪感，彆彆扭扭地想要安慰安慰他。正當風入雲絞盡腦汁地思考說辭時，面前的少年先他一步開口：“如果我非要喜歡師尊呢？”

“啊？”

“喜歡是種感情，不是說收回就收回說沒有就沒有的，我不覺得直面自己真實的內心有什麼錯，師尊讓我放棄愛你我也做不到！”

好一個犟種，風入雲對於自己在蕭孝面前毫無師尊的威嚴，徒弟如此不聽管教感到有些生氣：“師徒逾矩本就不對，更何況我又不愛你！”

風入雲此話一出，蕭孝有一瞬間的瞳孔震顫，滿是受傷的眼神，雖然沒冒出一滴眼淚，但就是讓人覺得他想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