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站在這裡了,他看著面前上著一把長鉤鎖的木門,門上全是木屑掉落的斑駁痕跡。
男孩只覺得心臟狂跳。
那個宏偉而華麗的鏡子就在那裡,甚至沒有挪動半分。
他熟練的施了一個開鎖咒。
陳舊的木門伴隨著刺耳的吱呀聲緩慢的向兩側傾斜而去。
阿不思環顧了四周,這個偌大,破舊,充滿灰塵與各種臭蟲的教室裡,除了那扇鏡子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寂靜。
自己心臟的跳動宛如莫扎特初創的序曲,他像是被無比香甜的蜂蜜致命吸引著的蜜蜂。
一步一步地,站在了鏡子面前。
“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魯·阿伊特烏比·卡弗魯·阿伊特昂·沃赫斯”
“厄里斯魔鏡能夠使人看到自己內心深處最迫切,最強烈的渴望”
阿不思咬著乾燥的唇,魔杖的把手幾乎被汗水浸溼,他看向巨大的,反射著亮白色月光的鏡面。
鏡中一臉緊張的,拿著魔杖,穿著格蘭芬多校袍男孩漸漸的消失了。
他看見了,一個破舊的穀倉。
跟記憶中的穀倉有些不同。
這個穀倉並沒有放置那麼多糧草,而是地上散落著一些書本,紙,跟幾個坩堝。
阿不思的緊張逐漸被一些好奇取代。
緩慢的,鏡中又有了新的變化。
兩個男孩,不……應該是兩個十六七歲少年出現在了畫面裡。
他們穿著像是上個世紀的衣服,領口微微敞開,頭髮也有些凌亂。
兩個人臉上都泛著紅。
阿不思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荒唐。
他很想笑,但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覺得無法呼吸。
燦爛的金髮,英俊的面孔,還有那雙看了四年的異瞳,這無疑是蓋勒特。
還有自己……
兩個少年在鏡中沒有任何猶豫的用魔杖劃破了各自的掌心,阿不思認出了那根花楸木魔杖,和現在自己手裡的一模一樣。
而蓋勒特的,是一根沒有見過的,類似於枯樹枝一樣的東西。
血液從掌心滲透。
面對面的兩人決絕的貼上了對方的手,十指相扣,虔誠的閉上了眼。
兩滴鮮紅的血液從交合的地方漂浮在空中,緩緩形成了一個有著細長銀鏈的精緻掛墜,菱形狀的,插著小小的銀棍。
中間則是一顆透亮的琥珀石,依稀看的見裡面交匯著的血液,阿不思幾乎立刻明白了這個掛墜的含義。
死亡聖器。
鏡面恢復了原樣,一段記憶幾乎是立刻衝進了他的腦海,男孩有些站不穩,向後退了兩步靠著骯髒的牆滑落在地上。
“拜託,西弗”
銀白鬍須的老人穿著紫色的,星星月亮的袍子跟面前的黑髮教授懇求道。
“這件事只能你能完成,老魔杖決不能落進伏地魔的手裡”
斯內普看著他焦黑,枯瘦的右手。
“對於頭腦清醒的人來說,死亡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
老人笑眯眯的坐回他的辦公桌,拆開了一顆檸檬雪寶塞進嘴裡。
“相信哈利,他是我們的希望”
腦中一片眩暈。
阿不思覺得自己就像是波濤洶湧的大海里的一葉孤舟,緊接著另一段記憶又進入了他的腦海。
是天文塔。
“叫西弗勒斯來,哈利”
“藏在樓下,哈利”
即使足夠蒼老,但阿不思也認出了那是自己,奄奄一息的,憔悴,疲憊的自己。
.......
“動手!”
“他的膽子太小,就像他爸一樣”
.......
“西弗勒斯”
年邁的老人看上去累極了。
“求你了”
……
“Avada Kedavra”
一道綠光閃入了老校長的身體裡。
“不!鄧布利多教授!”
伴隨著樓梯下躲藏的人高聲地呼喊,他看見自己像一個破敗的娃娃,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高塔墜落。
留下滿室的苦澀。
記憶結束了,男孩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淚水早就佈滿了他的臉。
“不”。
他不斷的抽著氣。
聰明如阿不思,看來自己搞明白了身上的奇怪事,他擁有上一世的記憶,並且現在看來在逐漸恢復。
“不………”
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紅髮的人緊緊抓著胸口,一直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夜風呼嘯著吹開了格扇窗,撫動了阿不思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打溼的紅髮。
快要下雨了。
他在這裡坐了一宿。
陪伴他的只有雷電的轟鳴和傾盆大雨,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阿不思才拖著溼透了的長袍回到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
從意識到自己上輩子是霍格沃茨的校長以後,走回來的路上他看著這座又變得更為熟悉的城堡總覺得非常滑稽。
至於蓋勒特....
阿不思現在的心情無比複雜。
根據厄里斯魔鏡的畫面,他基本可以確定上一世兩人早就相識。
可是為什麼……他幾乎是有些艱難的推開了宿舍門。
蓋勒特就站在窗邊看著他,眼下的青色和一臉疲態證明了他一夜未眠的事實。
“你去哪裡了”男孩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看見阿不思的狀態從來沒有這麼差過,凌亂的紅髮,全是灰塵和褶皺的長袍,滿是淚痕的臉和那雙微紅的藍眼睛。
阿不思關上門靠在牆上。
“我們是不是認識”
他揉了揉發紅的雙眼。
“還是說我們已經認識一百多年了”
阿不思看上去沒有打算給蓋勒特說話的機會。
“厄里斯魔鏡,我看到了上一世的我們,在波特家的穀倉”
蓋勒特臉上的血色隨著他的話逐漸褪去
“我們締結了一個像是盟誓的東西,接著我有了一段記憶…”阿不思的聲音開始變的破碎而痛苦。
“天文塔,跟西弗勒斯,我讓他殺了我,從高塔墜落,還有哈利,我不知道他是誰,長的跟詹姆有些像…我…”
蓋勒特把他拉進了懷裡,兩人一起跌落在扶手椅上,像是有人給他施了鎖聲咒,引以為傲的銀舌此刻都失了效。
阿不思不斷咬著自己的唇,努力不讓眼淚湧出來,蓋勒特伸手拂過他的唇瓣,男孩破了皮的傷口隨著撫摸慢慢修復。
“是的”他垂下眼眸,幾乎不敢看他。
“我們上一世年少時就已經相識,1899年,這一世從出生起我就擁有全部的記憶”
“我們後來發生了什麼”
這次蓋勒特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男孩發現他的手在不可抑制的顫抖。
“所以我們重生到了這個世界的1959年…”阿不思有些嘲諷的說道“伏地魔…什麼都變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變”
“你不打算告訴我嗎,對我,對我們”
阿不思強裝的鎮定已經快要潰散,然而回答他的還是隻有一室的寂靜和蓋勒特毫無血色的面孔。
“我只是不明白”淚水終究還是湧出眼眶,劃過阿不思的臉頰。
“為什麼你不在”他抽泣著。
“既然我們年少就已經相識,為什麼最後你沒有在我身邊,是...”
是你已經死了還是我們早就…分道揚鑣,無法問出的話如噎在喉。
“阿爾…”蓋勒特伸手抱住身上跪坐著的人,半世紀來的愧疚與遺憾幾乎快要將他吞沒“…對不起”
看著對面的人同樣蒼白的臉色,阿不思已經知道了答案。
心中的酸澀感不可抑制的湧了上來,他的蓋爾從來沒有露出過如此脆弱的神色。
他忽然對自己擁有上一世記憶的這個事實感到無比的牴觸。
現在他只想讓這一切去見鬼。
阿不思正視著他的臉“這一世,我們會一直在彼此身邊,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
男孩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但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那個人是我,但現在的也是我,我會看著你的,蓋爾”
蓋勒特覺得眼睛脹痛,輕輕的把額頭抵在阿不思的肩膀上。
“好”,他聽見自己說。
“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