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溫意然如往常一樣,到點兒起床洗漱,然後吃點東西后回房間跟著錄音練習口語,等時間差不多了,便收拾收拾,準備坐車去補習班上課。
這一日,她依然沒有理會江璐,照例是上完課就走,路上碰到鄭家樂時也忽略了他的友好的問候,冷著一張臉匆匆從他身邊經過。
鄭家樂沒得到回應,看著她走遠的背影,又想起她那天說的那些話,只能訕訕地放下手,然後想著人家既然不待見自已,那以後就不要自討沒趣了。
對於他的想法,溫意然毫不在意,她沿著前幾天的路線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然後徑直往擊劍俱樂部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自已現在不應該存報復的心理,因為她沒有可以支撐自已的實力,但是一想到程錦書再也偽裝不了的難過,她心裡的那把火就燃燒得越發旺盛,所以哪怕什麼也做不了,她還是不由自主往這個方向去。
也不知道是天意,就在溫意然以為她今天依然不會來這裡的時候,於可出來了。
然而她也僅僅只是露了一面而已,很快,於可就走到一輛車跟前,飛快地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再然後,汽車帶著她模糊的面容絕塵而去,只留下被亂卷飛的幾片碎紙。
溫意然看著慢慢消失在暴烈空氣中的汽車,眼神冷得有些深幽。
接下來的一週多的時間裡,溫意然放學後都會根據江璐提供的資訊雷打不動地去擊劍俱樂部以及於可可能會出現的周邊徘徊,雖然暫時還沒什麼收穫,但是經過細緻的觀察,她對於可的瞭解又更深了一些。
這並不荒謬,因為除了直接對話外,一個人的習慣性行為和表情,以及不經意間的舉止,都能透露出與她本性相關的資訊。
當然,這個過程並不完全順利,比如第三天在甜品店的時候,她因為沒算好距離差點被於可發現,要不是對方的朋友及時喊住了她,她可能就要往自已的方向走來了。
雖然溫意然並不慌亂,也剋制著厭惡打好了腹稿,但是沒有與她碰上面並虛偽地交鋒,總歸是好事,至少現在,她並不想和她多說什麼。
後來的幾天裡, 她變得更小心謹慎,沒有再跟得更近,雖然還是能比較仔細地觀察到於可的一舉一動,但是很遺憾,她沒能有什麼收穫,倒是這天回家後,程錦書和她在廚房裡一起做飯隨口聊了幾句後,問她:“你這幾天都這麼晚回家,是和朋友出去玩兒了嗎?”
“沒有,就是因為作業耽誤了一下。”
“是嗎?可是我打電話問過你們老師了,他說你每次課後過關都過得很順利,作業完成度也很好,所以你被什麼作業耽誤了?”
溫意然洗菜的動作一頓,她不想找藉口,但也無法說明現在的情況,只能這麼尷尬地沉默著。
程錦書背對著她,看不見她的表情,見她半天沒反應,開玩笑道:“然然,你該不會也瞞著我們交男朋友了吧?”
“這個真沒有。”溫意然轉過來,語氣有點無奈,“我還是個中學生呢。”
“學生又怎麼了,學生早戀的多著呢,媽媽也不是什麼老古板,你要真有什麼喜歡的人了,可以和爸爸媽媽講講,我們畢竟是過來人,可以幫你把把關,提提建議。”
“這沒有,媽媽,我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你們的。”
聽她的語氣沒有絲毫的心虛,程錦書默默鬆了一口氣,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那你這幾天怎麼都回來得這麼晚?當然,媽媽也不是想打探你的隱私,就是到點兒了你老不回來,有些擔心你。”
又到這個環節了。
溫意然很無奈,因為她真的不想說謊。揪了揪手上的菜葉子,她為難地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她也只是輕嘆一口氣,道:“真的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在外面閒逛,然後去書店看看閒書,順便吹點免費的空調。”
“就為了免費空調?”程錦書不相信。
“不完全是,順便到處逛逛看看,不然天待家裡太無聊了。”
“這樣啊,”程錦書繼續切菜,“要不我把鋼琴課給你續上吧,你以前挺喜歡彈鋼琴的。”
“不了不了,怪麻煩的。”溫意然趕緊拒絕,“就寒暑假練練也怪沒意思的,等以後吧,等上了大學課程沒那麼緊張了,我再撿回來。”
菜刀在牛肉的上方停頓了幾秒,等鋒利的刀刃順著肉的紋理片下一塊落緊實而有彈性的肉片時,程錦書也再次開了口:“行,看你吧,不過你要是無聊,可以去看看電影逛逛街什麼的,別老盯著書看,該休息就休息,等開學了,你的壓力又會變大,那個時候你可沒時間再在外面閒逛。”
“嗯,知道了,謝謝媽媽。”溫意然鬆了口氣,轉身繼續洗菜。
這一晚寧靜如故,除了快凌晨時忽然起了大風,把整座城市的熱氣都吹散,其他的,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倒是第二天白天,日復一日的細節與場景有了一些讓溫意然意想不到的變化。
舊城區西部,某棟居民樓與網咖之間的巷子裡,於可與一個沒見過的女生將一個戴著眼鏡的身板瘦弱的學生堵在角落裡,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無路可退的模樣。
和以往一樣,於可著急悠閒地抱胸站在一旁,任由和自已同行的女生用力推搡著面前的目標,直到她背部抵上堅硬硌人的牆壁,再無退路,只是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於可並未拿出相機或者手機進行拍攝。
“喲,現在知道慫了,之前在背地裡嚼我舌根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呀。”於可盯著面前紅著眼的女孩,皮笑肉不笑道。
女孩攥緊拳頭,雖然身體沒有反抗,但是表情沒有一點瑟縮,她抬眼直視於可,鏗鏘有力地回駁:“我可沒嚼舌根,我說的都是實話。”
“實話?”於可冷哼一聲,“不被當事人認可的可不算是實話。”
“實話就是實話,它不會因為你不喜歡就變成假的。”女孩一點不退讓,“再說,一開始就是你先帶頭針對我,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我針對你什麼了?你倒是說來聽聽。”
“別裝了,難道不是你找侮辱我爸爸媽媽的嗎?”女孩咬牙切齒地盯著她,繼而嘲諷道:“算了,你這種目空一切的人,怎麼會記得自已做了多少缺德事,你應該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才是。”
聽了此話,於可不氣反笑,並贊同地點點頭,“這倒是,可是我有資格讓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你行嗎?你不過是個按摩女的女兒,所以就算我哪裡得罪了你,你也最好忍著,不然下次,可不是把你堵在這兒就能完事的。”
“於可,你別太過分!你以為有點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對啊,你才知道?”於可走近了一步,帶著沒什麼感情的笑容道,“我呢,也沒你們說的那麼風光,但是隨便欺負欺負你這樣的,還是沒問題的,本來我只是對你不屑一顧,但誰讓你非得招惹我,要怪啊,就怪你嘴賤剛好被我撞上了。”
“我實話實說而已,是你自已……”
“咚——”
頭撞上牆的沉悶聲猝不及防地傳來,看著女孩閉上嘴,痛苦地皺起臉抱住後腦,於可終於滿意了,她滿不在乎地拍拍手,斜了女孩一眼,道:“差不多行了,我最討厭聽別人嘰嘰歪歪找不到重點,最後警告你一次,以後別讓我聽到你隨便討論我。”
“我懶得討論你,是你欺人太甚。”女孩被卸了力,只能恨恨地看著她,咬牙切齒道。
“無所謂,反正我覺得不好聽的都不行。”於可捏住她的下巴,然後拍了拍她的臉,“我這個人就是這樣,還是那句話,你不爽也得忍著,除非你比我牛逼,或者,你爸媽比我爸媽牛逼。”
女孩氣得雙眼通紅,還想反駁,於可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然後靠近她,低聲道:“別不服氣,大家都是這樣的,別搞得你好像很特殊一樣。”
說完,她放開女孩,轉身就走,同行的女孩也收回手,輕蔑地瞥了一眼女孩,然後跟著於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