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都還在正軌的時候,溫意然讀過很多書,受到過很多啟發,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在真正應該通透的時候她卻總是不合時宜地鑽了牛角尖,然後陷入無休無止的內耗裡,一點都不快樂,她也思考過很多次,自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直到今天,她才終於明白,有些東西,是要透過陪伴與理解才能傳達的,孤軍奮戰的時候,光是與那些煎熬的窘境糾纏就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了,又怎麼會參透些什麼呢?
真好,重來一次,她可以不孤單了,哪怕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理解認同自已,那她往前走的每一步也會更堅定一點。
也許這個世界上會有非常強大的獨行者吧,但是更多的普通人,在變得堅強以前,真的非常需要來自外界的支撐的,至少她是。
“先吃飯去吧,這些現在都沒那麼重要了。”溫意然指了指食堂的方向,“再不去,怕沒想吃的了。”
“嗯,走吧,現在我能專心吃飯了。”
那天下午,譚笑想了很久,還是去找了體育委員,表示自已是真的不想參加運動會長跑專案,體育委員又勸了半天,發現真勸不動她後,無奈地扁了扁嘴,道:“行吧,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絕得那麼死,萬一後面真找不到人,我可以把你當替補嗎?”
這一次,譚笑沒有馬上拒絕,她鄭重地想了想,覺得就像溫意然說的那樣,試試沒什麼不好的,感受一下不再害怕和不在乎的感覺,沒什麼不好的,畢竟,她現在就特別容易害怕,也很在乎一切有的沒的的事。
“答應嘛,拜託了,這個專案必須得有人參加的。”體育委員還在哀求。
“嗯,可以。”她回神,點頭。
體育委員瞬間眼睛冒光,“感謝感謝,你可算救了我狗命了。”說完,他拿著名冊轉身就跑,繼續死纏爛打下一個目標。
而也是這天開始,決定要參加比賽的譚笑,每天中午會花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去操場上練習跑步,想著再增強一下自已的耐力,溫意然反正中午也不怎麼回家,於是也陪著她,幫她掐時間,給她提建議。
三月很快就要過去,春意開始在各式各樣的枝頭炸開綠意,順便在路邊或花壇裡綴上各式各樣的野花,引來蹁躚的小蝴蝶。
三月最後那天,沈應修給溫意然打了電話,說過段時間自已要去外地參加一個青少年組的小提琴比賽,為了賽前能得到充分的練習,他準備閉關,暫時不和她聯絡了。
“參加比賽本來就是要專心致志,不聯絡很正常嘛。”她道。
“我知道,我只是有點緊張,想和你說說話。”
“你也會緊張啊,我還真看不出來。”
“本來不緊張的,但是去年很長一段時間沒練習,又錯過了一場比賽,心裡沒底。”沈應修摸著身邊的琴盒,懶懶道,語氣裡還真沒一點緊張的意味。
“不會的,後面不是又撿回來了麼?”溫意然堅定地說,“我相信你,你一定沒問題的。”
沈應修好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就行了,你又沒聽過我拉琴。”
“雖然沒聽過,但是我知道這三個多月你一直在努力練習啊。”
“努力又不一定有用。”
“有用的,至少你一定可以的。”溫意然認真道。
“為什麼?”
“因為你的感情很充沛。”她回想起這段時間他和自已講的拉琴心得,徐徐道來,“雖然沒聽過你拉的曲子,但是我知道,你瞭解你演奏的每一首曲子,不管是作曲家的意圖,還是曲子背後的文化背景和它們獨特的情感與故事,我覺得你都理解得很好,更重要的是,你好像很喜歡去挖掘每首曲子的內涵,而不是隻是機械性地練習,所以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聽她這樣說,沈應修因為沈霄的挑釁而鬱結的心情忽然變得好轉,他離開琴盒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豔陽天,說道:“話雖如此,但光是理解是沒用的,技巧也很重要。”
“那我也相信你。”她換了一邊聽電話,“沈應修,你就是最棒的。”
沈應修笑了起來,調侃道:“你再這樣誇下去,我就要生出一些沒有來由的自信了。”
“那就更好了,希望這些自信能讓你在賽場上更加從容自得。”
“不行,驕兵必敗。”
溫意然不贊同,“不會的,你的驕傲,是基於你對小提琴的熱愛,熱愛會戰勝一切的。”
沈應修屈了屈食指,挑眉問:“你從哪裡看出我熱愛它的?”
“你不知道嗎?你每次和我提到相關話題的時候,不僅對很多專業的東西信手拈來,而且情緒都是特別飽滿。”她說,“每當那個時候,我都能透過你的聲音知道,你肯定在發光。沈應修,在這個世界上能做自已喜歡的事情,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我為你感到高興,也很羨慕,因為我就做不到像你這樣。”
“你總是這麼會說話。”
“什麼呀,我是發自內心的好不好。”她不滿地糾正他。
少年的嘴角又不自覺地浮起笑意,“嗯,我相信你,不過你也不用羨慕我,我覺得你這樣就挺好,什麼事都想得通,就是你最大的優勢。”
“嘖,開始學會反向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是實話。”他真誠道,“不過,如果這次比賽我能拿獎,你能不能幫我實現一個願望?”
“你當我是許願池的王八啊。”
沈應修一愣,隨即笑出聲來,笑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放心,我又不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你肯定可以做到的,就當,就當是給我的獎勵吧。”
“要不你先說吧?”
“不,等比賽結果出來後我再和你講。”
溫意然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行,別太過分哦,我畢竟只是個學生,太高難度的我可辦不到。”
“放心吧。”沈應修愉悅地上揚嘴角,“我的願望一直很簡單,不會為難你的。”
“行,那就祝你比賽順利。”
“嗯,我現在開始有信心了。”
四月上旬,春季運動會如期開展,因為平日的學習很緊張,因此碰上一個如此難得的不用上課的機會,除了高三,全校學生都激動地圍在操場周邊,或是給自已的班級加油,或是趁著這個機會偷偷找隱秘的地兒打遊戲談戀愛,總之,因為可以不用學習,大家都熱情高漲。
各個專案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譚笑和溫意然坐在樹蔭下一邊看女生組的跳高比賽,一邊閒聊。
“緊張嗎?”溫意然問她。
“有點兒,人太多了,感覺很彆扭。”譚笑撐著下巴,悄悄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女生,道,“你看她,剛剛不過是因為動作失誤摔了一下,就遭到了這麼多人的嘲笑,要是我這樣,我可能好幾天都會因為這件事情覺得丟臉,吃不好睡不好。”
如果是趙美華或者別的什麼人聽到她這樣說,一定會指責她心理素質不好,但是溫意然一點沒有提到相關話題,而是讓她仔細觀察一下週邊的人,問她有沒有發現什麼。
譚笑來來回回掃了好幾眼,收回視線看向她,搖頭,“我什麼都沒發現,你讓我看啥?”
“你沒發現,他們在笑完過後,就再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到那個女生身上了嗎?”溫意然提醒她。
“然後呢?”
“說明大家只是對她當下的突發行為感到好笑,過後忘了也就忘了,因為沒人會長時間記住一個並不相干的人的事。”
“可還是很丟臉誒,而且現在有些人很無聊,喜歡把這些尷尬的意外發到網上去,讓更多人看到。”
“這樣確實會讓人很尷尬。”溫意然表示贊同,不過並不多,“可是那又怎樣,尷尬就尷尬唄,又不是什麼恥辱,就像你小時候幹過的糗事,除了你爸媽,應該別人都不記得了吧?甚至你爸媽也不一定記得的。”
譚笑癟癟嘴,“可是當下很丟臉啊。”
“不是,”溫意然有點不理解這個年齡的譚笑,“你怎麼就確定你一定會有尷尬的事情發生呢?”
“我一緊張就容易出問題的。”
“不會的,不要杞人憂天,而且就算出問題了,別人不一定會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或者取笑你,就算注意到你了,或者用你的事情玩兒梗了,那又怎樣?你乾脆大方點,直接自嘲,讓他們沒有再能吐槽的機會,你覺得呢?”
“這樣有用嗎?”
“肯定會有用的,你越逃避,他們才越會變本加厲,你自已都不在乎,他們也會覺得沒意思,然後就懶得再提了。”
“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有點不舒服,以前初中就有過一次,他們的玩笑太過頭了。”譚笑不安地揪了揪手指。
溫意然不太記得是什麼事情了,但她這一次很堅決道:“那就反擊,反正你只是不小心失誤了一下,而他們丟的是素質和教養,反正哪兒痛你就戳哪兒。”
好像有點道理。譚笑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行吧,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