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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籌謀

北狄二王子已死,岱欽順利即位,只需王爺一聲命令,屬下便可率軍南下。

蕭泠草草看了眼黎澈送來的簡報,便將信件扔進了一旁的爐子裡銷燬了。湖心亭的風微冷,蕭泠攏了攏搭著的氅衣,旁的侍從為他倒好了煮熱的釅茶,霧氣氤氳,散著一股熱氣,蕭泠看著信紙在火爐中燒成灰燼,才抬起眸子看向對座的女人。

那女人盤了個稍顯溫婉的髮髻,頭上朱釵簡單利落,卻都是些貴重樣式,是宮裡妃嬪才有資格簪戴的金釵,一身藏青色雲雁紋細錦緞衣裙看著素雅卻盡顯貴氣。蕭泠目光投來時正見她端著茶盞品茶,手足見舉止端莊賢淑,必然是身份不菲之人。

女人抿了一口釅茶,就將杯盞擺了回去,抬眸正對上蕭泠那雙不帶情緒的淺色眸子,她錯愕了一瞬,目光又轉向了別處,悠悠然地先開了口:“看看三王爺這勢在必得的架勢,是你那小跟班有了訊息了?”

蕭泠隨性地仰躺在椅子裡,還頗有幾分世家紈絝子弟的慵懶模樣,似是不喜女人那一聲“小跟班”的稱呼,聽到此時他的眼神又往下暗了暗,語氣上卻依舊保持以往的清冷:“黎澈那邊事情已成,咱們這邊······可得抓緊了。”

女人敏銳地捕捉到了蕭泠眼底的那一絲情緒,她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玩轉著手指上的玉指環,接著道:“沒想到你那近衛辦事還挺利落。”她說著,又昂頭看向了蕭泠,說:“王爺也真是個狠人,這等通敵叛國的事兒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那可是死罪一條。”

蕭泠冷笑了一聲,似是全然不在乎,他坐正了身子,不緊不慢地回著嘴,說:“昭儀娘娘又何必笑話小王,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那老頭子許了你半生榮華富貴,娘娘不也跟小王一道同流合汙,設計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吳落手指一頓,似是被蕭泠戳中了心事,她眼底多了幾分狠厲,不屑地回著:“人為利益而活,我有什麼錯。說起來,世人眼裡那位文靜謙和的三王爺蕭如沐,不想也是這等陰險狡詐的小人。”

蕭泠冷著臉,似是沒了耐心,他沒有反駁吳落的話,而是猝不及防地就步入了正題:“行了,少說些沒用的,先來談談正事。”

吳落斂了斂神,跟著認真起來,嘴上卻依然不饒人:“三王爺這是又想出什麼損招了?”

蕭泠懶得再跟她逞口舌之快,只說著自己的想法:“京城這邊若想事成,必然要完全牽制住凌豫辭,他手握兵權又善於使用計謀,是這件事上最不可控的因素,你我蟄伏十餘年,不能讓他壞了計劃。

“這燕景王如今遠在江南,作甚要在他身上費這麼多心神?”吳落不解地插一句。

蕭泠微微向前傾身,以一種捕食者進攻獵物前的姿態,周身透著的危險氣息激起了吳落背後的涼意,只聽得他道:“昭儀娘娘莫不是忘了,太子可還在皇城,你真當那凌豫辭會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地放手去了江南麼?還有那劉知,娘娘不會真的以為他會同傳言那般跟自己的親兒子斷絕關係?”

吳落亦是個聰明人,聽蕭泠這麼一提點,她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在腹誹凌豫辭這個麻煩的同時,說話也不再帶刺,而是直接問道:“你想怎麼做?”

蕭泠薄唇輕啟,輕聲吐了兩個字,吳落看著他那危險的笑意,怔愣了一瞬,恍然明白過來蕭泠的用意,復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蕭如沐,你可當真是個狠人,但是就憑我幾句枕邊風,皇上當真會願意自廢臂膀?"

蕭泠靠了回去,勝券在握那般道:“昭儀娘娘,你還是太不瞭解蕭穆了,他覬覦凌餘懷那麼久,是不會放過這等大好的機會的。再說了,那封貴妃近來不是正得寵麼?棋子再閒下去該落灰了。沒了凌餘懷的助力,蕭辰即位可不是難事兒,多好的買賣,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呢?”

吳落抬指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她起身,應了蕭泠的計謀:“知道了,貴妃那邊我會去走動走動,且聽候訊息吧。”

兩人本就是趁著蕭穆上早朝時才有機會私下商議,看著時候不早了,吳落也不方便再待下去,待事情談得差不多,吳落便也起身回昭儀殿去了。待人走遠,桌上的釅茶也已經冷的差不多了,蕭泠失神地望了那青玉的茶盞好一會兒,才端過來飲盡了那冷茶,隨後喚了方才侍茶的下人過來。

“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嗎?”蕭泠冷冷開口。

蕭泠無權無勢,母親還是北狄人,平時在宮裡不受待見,那些下人私下裡也少不了會議論他,只是表面上的奉承還是要做足了,所以那人態度還算恭敬地說:“是,是,今日之事奴才絕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蕭泠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他擦了擦手,站起身,在經過那下人身旁的時候,猛然一抬手,速度之快,叫人防備不及,那人忽而就倒了下去,喉間鮮血汩汩直流,蕭泠冷眼看著地上還在抽搐的人,一抬腳將人踹湖裡去了。

氅衣上沾了一些血漬,蕭泠解下衣服掛在手臂上,待環視了一眼四周,確認再無其他人之後才抬腳離開了湖心亭。

“三十六萬石?”凌豫辭看著康鄴呈上來的報表,輕飄飄地拋了這麼一句,卻不減話中威嚴,聽得座下的康鄴後背冷汗直冒,險些就跪了下去。

好歹康鄴是強撐了下來,他拱手持著禮節,畢恭畢敬地答著:“王爺見諒,如今正值荒年,糧產驟減,這是天災,實在是下官無能為力的。況且這三十六萬石糧食還未上交賦稅,別說賑災了,就是自給,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凌豫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他放下手裡的呈報,目光冷冷地投在康鄴身上,語氣裡不帶一絲情緒地詰問:“哦?如今正趕上荒年不假,小王無怪於康大人,可是方才大人說平江糧食難以自給,可小王看著平江府內仍有繁華奢侈之象,哪有一絲一毫的饑荒樣?莫非康大人呈給本王的報表有假?”

康鄴臉色一凝,汗水浸溼了身後的衣裳,他微打著顫,吞吞吐吐地說著:“這······”康鄴稍稍抬起頭,求助似的看向了凌豫辭身旁一言未發的沈懿澤,卻見沈懿澤漠然地抱著臂,又給他狠狠地瞪了回來,嚇得康鄴直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辯解:“王爺饒命!下官所言句句屬實,王爺奉朝廷之命前來巡查,下官怎敢有所欺瞞?還請王爺明鑑!”

凌豫辭注意到康鄴看向沈懿澤的目光,他側頭,一手支起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沈懿澤,那人卻只是不明所以地朝自己攤了攤手,有點兒像賴皮的意思。只聽他笑著打了圓場:“康大人不必緊張,王爺也只是例行詢問,大人只需依實回答即可,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大人自可斟酌著說些便是。"

康鄴顫顫巍巍地暼了眼座上的凌豫辭,在得了授意以後,才開口道:“王爺,平江能有如今的盛世景象,全仰仗聖上的勵精圖治啊。王爺也知曉,老臣本是前朝遺臣,幸得皇上垂恩,才能在平江謀個一官半職,但是老臣在此卻並不受待見,初到之時還處處遭人刁難。請王爺明鑑,那報表上所言皆是實情,只是遇著荒年,許多人棄農從商,出海謀生路,這才勉強維持平江的一時繁榮。老臣深知這與大周勸課農桑之旨不符,老臣也頒了政策鼓勵耕織,只是老臣在百姓心中······唉。王爺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前去調查,如今這市上的米價都不知上漲了多少倍啊!”

康鄴慷慨陳情,凌豫辭聽完,也只輕輕落了一個“嗯”字,康也猜不明白凌豫辭的心思,也沒敢輕舉妄動,堂間氛圍轉瞬沉了一沉。

“主子!我有事要稟——”楊子義興沖沖地從院子的另一邊奔走過來,一隻腳剛跨進門檻,他便覺察到了裡面的氛圍不太對,說話的尾音轉了個調,跟著降了下去。再看廳堂中三人,康鄴在下邊跪拜著,凌豫辭端在首席上翻閱著報表,沈懿澤一言不發立在旁邊看著座下的人,楊子義悻悻,還好自己方才剎住了罪,否則難說會禍水東引。是而他進來以後也不打擾,識趣地抱拳行完禮,然後退到一邊待著去了。

沈懿澤乾咳了兩聲,先開口打破了這僵局:“咳,康大人,王爺他確實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現下平江的情況我們已知曉,定會如實稟報給皇上,那······”沈懿澤給凌豫辭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不管他跟凌豫辭的關係有多麼親近,這種事他也不能夠越俎代庖。見凌豫頷首,他才做了定奪:“那就有勞大人跑這一趟了。”

康鄴哪敢承這情,忙道了兩聲:“不敢,不敢。”便匆匆退下了。因走得太急,還在門檻那兒磕絆了一下,也沒敢叫兩邊的下人攙扶,忙擺擺手,自個兒狼狽地撤了。

在旁的楊子義見了這一幕,不禁心中喟嘆:“主子還是那麼震懾人心,誰見了都落個落荒而逃的下場,也就自己頂得住主子的氣場了。”

這般想著,楊子義竟還沾沾自喜起來,好像這就是一件多麼偉大值得吹噓的事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