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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被大雨困住的是什麼?

姜執月明顯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

她咬唇,小臉皺起來,語氣不客氣起來:“你聽到了多少!”

陸青驍看小姑娘假裝兇狠實際毫無威懾,張牙舞爪的樣子像只沒長牙的虎崽。

“你覺得我聽到了多少?”陸青驍眉目淡然地看了回去。

姜執月氣鼓鼓的,這人好沒禮貌,當了樑上君子就算了,還這麼囂張。

她看了慎墨一眼,慎墨可也打不過這廝……

“你不許說出去!”姜執月兇巴巴地瞪他,“否則,否則……”

“沒聽見。”陸青驍繞開她,似笑非笑地吐出三個字。

姜執月又是一頓,粉面薄怒未消。

她只覺這人看起來是威風凜凜的少將軍,實則喜歡捉弄人。

陸青驍只怕再逗下去把人逗哭,正準備走。

忽而響了一聲空雷,緊接著又傳來一聲巨大的雷響,‘轟’的一聲,即刻暴雨傾盆。

瓢潑大雨阻斷了陸青驍的去路,姜執月也被迫困在長生殿。

這麼大的雨,走是走不了了。

姜執月目光落在方才陸青驍放的長明燈那兒,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名字,不知身份。

燈油是滿的,名字也是重新描金過的,痕跡新鮮一眼就能看出。

陸青驍回頭時,便看到嬌小姐的目光落在岑謨的長明燈上,透著好奇。

陸青驍事後回想起來也不知當時自已是怎麼想的,他竟主動上前說起岑謨的身份。

“他是我的副將,比我年長,死在與犬戎那一戰,那是他從軍的第八載,享年二十。”

姜執月猛然看向陸青驍,與犬戎那一戰,正是陸青驍十二歲那年名震天下的一戰。

她很快轉移目光看向了岑謨的長明燈,取了一炷香來敬上。

陸青驍看她動作,竟微微笑了起來。

這笑裡有一絲苦味,一縱即逝,差點讓姜執月以為是她的錯覺。

“少將軍與同袍之誼令人感動。”

姜執月敬佩為國捐軀的將士們,說起來,眼前這位少將軍,她也是佩服的。

如陸青驍這般少年封將的天才,回望歷史,唯有冠軍侯可勝他一二,當世無人出其右。

陸青驍似乎哼笑了一聲,撩開衣袍就坐在了蒲團上,正好與岑謨的長明燈一般高。

“他是個很愛說笑的人,我跟在大將軍身邊,他主動要求來做我的副將。”

姜執月沉默地聽著,她在這一瞬好像能感受到陸青驍的……痛苦。

“說家中來信給他定了親,是他自幼一塊長大的青梅。只等贏了這一仗就回去成親,生他十個八個大胖小子,一定兒孫滿堂。”

“這些話他翻來覆去說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他總笑,問我去不去他的婚宴。”

說到此處,陸青驍又從懷裡掏了一小壇酒出來,拔了塞子,放在了岑謨的長明燈前。

姜執月靜默地看著他,又看看剛被描金的長明燈。

後來的發展,陸青驍沒說,姜執月也知道了。

婚宴沒辦成,立志報國的少年郎最後馬革裹屍還。

一對愛侶生死相隔,他的青梅終究沒能等到他回來娶她。

陸青驍望向眼前安靜的小姑娘,“怕嗎?”

姜執月搖頭,英烈之魂,何懼之有。

陸青驍又偏頭,看向長生殿外的大雨:“我與章赫送他屍骨回鄉,那日的雨與今日一般大。”

少時的陸青驍曾想過,凱旋之後定要為岑大哥準備一份隆重的賀禮,待他有了子嗣,自已也會為小侄兒打一個純金的長命鎖。

可那時的陸青驍雖勝犬戎,卻救不了陣亡的將士。

還有將他當成自家弟弟一樣的岑謨。

陸青驍大概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岑謨臨終前的樣子,盔甲已破,犬戎兩柄彎刀戳進他的腰腹,再無生還之機。

陸青驍趕到時,岑謨只剩最後一口氣,他望著家鄉的方向,滿目渴望。

一張嘴,血就往外冒,他用盡餘生力氣也只留下‘回家’與‘三娘’四字。

姜執月輕聲嘆息,自古兵禍苦得唯有百姓而已。

“少將軍情深義重,岑將軍得知一定……”

“不必。”陸青驍打斷她的話,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不必說這些。”

“我說這些不是想聽你吹捧我。”陸青驍看她,“閒來無事罷了。”

姜執月掀眸對上他的眼神,“不是吹捧。”

陸青驍看著她,不說話。

姜執月道:“心懷過往是好事,活著的人要往前走。岑將軍一定希望少將軍你能活得夠本。”

“活得……夠本?”

陸青驍重複了這幾個字,良久,他忽而笑了:“這話新奇。”

姜執月沒說話,取了一炷香給他:“來都來了,不能只添燈油,不上香吧。”

岑謨的長明燈裡燈油是滿的,可前頭的香爐裡只有姜執月方才敬的香。

陸青驍起身接過,規規矩矩地給岑謨上了一炷香。

姜執月在旁看他,覺得此人真的天賦異稟。

於行軍佈陣有奇高的天賦不說,他的相貌與氣質都極其出眾。

與京中那些斯文軟綿的貴公子不同,陸青驍身上有一種行伍之人的肅殺之氣,孤傲冷漠。

也格外吸引人。

暴雨退去,轉瞬間又落了明亮的日光下來。

姜執月先走出了長生殿,看見山外掛著飛虹,簡直美不勝收。

“雨後飛虹,真漂亮啊。”

姜執月輕喃。

陸青驍取走酒罈,於是慢她半步。

走出殿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長生殿對面的山與瀑布之間落了一道飛虹,明亮燦爛。

讓人心生歡喜。

姜執月欣賞夠了,想回頭讓陸青驍也看一眼,卻發現她身後空空。

“他……人呢?”姜執月愣了愣,難不成又上房梁了?

慎墨:“少將軍剛走。”

“走了啊,那就算了吧。”

姜執月又看了一會兒瀑布飛虹美景,腳步輕快的去尋祖母了。

姜執月帶人離開後,陸青驍從柱子後繞出來,看著她快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麼。

慎墨似乎察覺了什麼,回頭檢視時,長廊乾乾淨淨,一個人都沒有。

姜執月見慎墨回頭,隨口問道:“怎麼了?”

慎墨低頭,“沒什麼,應該是屬下看錯了。”

姜執月的身影從長生殿的長廊消失之後,陸青驍才拎著小酒罈離開。

這侍衛還算機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