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我放棄了。”面對風入雲的無言,蕭孝的心一點點冷下去,師尊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不會再為難你,我也不想為難我自己了。”
這小徒弟黏黏糊糊死纏爛打這一路,好說歹說也不聽,風入雲都快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沒想到如今突然間便說放棄。風入雲心裡一時之間竟不是覺得輕鬆,反倒有那麼點空落落的,彷彿有什麼縈繞指尖的東西,自己還沒來得及去抓就消散了。
“你……”風入雲沉吟半晌,最終只是伸手摸了摸蕭孝的頭,“你想通了就好了。”
蕭孝眼神裡最後一點希冀的光也湮滅了,視線一寸一寸從風入雲臉上挪開,同時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風入雲的碰觸。他起身退開,淡淡道:“師尊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裴郎死了沒死。”像是為了應和蕭孝的話,正被釘在樹幹上的裴郎因為身上的冰錐融化得差不多了,咚地一下摔到地上,聲響打破了這邊尷尬沉悶的氛圍。
蕭孝走遠的背影滿是落寞,風入雲不覺有些心堵,明明這樣才是正確的,卻為什麼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一般。
裴郎從高處落下,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風入雲出手比蕭孝重得多,此時裴郎身上大大小小許多傷處,不過因為冰凍的關係已經沒在流血,就是這麼多血窟窿看著還是挺嚇人的。蕭孝將人翻過來,檢查了一下,還沒有死透真是命大。
蕭孝往裴郎嘴裡粗暴地塞了一顆丹藥,簡單護住心脈,保他一時半會死不掉。他拖著人回到風入雲那邊,隨手給扔在一旁:“人還有氣,他剛才說可以繼續當我們的嚮導。”
風入雲點點頭,雖然討厭這些魔族,但在魔界有人帶路還是比他倆閉眼亂闖要好。
之後蕭孝也沒再與風入雲多言,只是將那些被衝擊得七零八落的青冥果給收集起來,在一邊默默地剝果核,以備不時之需。至於那些果肉,他沒有嘗試也沒給風入雲吃,裴郎說能吃,他覺得還是謹慎點好,反正他們還有不少辟穀丹。
裴郎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才終於醒過來的,身體的感覺也都復甦了,渾身疼痛得爬不起來,但在沿著素色的衣襬往上,對上風入雲冷漠睨著他的雙眼時,裴郎也顧不上身上的疼,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仙、仙、仙、仙尊!”裴郎伏地下拜,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得,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比起蕭孝這個少年,裴郎本能地更加懼怕風入雲。這位仙尊只有在面對他徒弟時,才會無論是喜是怒都顯得比較有人氣,而一旦目光轉移到他身上,那就像是在看一具屍體,冰冷得彷彿光看都能把他凍死。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暫時不能死,於是這眼神中又帶上了點膈應,變成像是看一具腐爛的屍體。
這下裴郎說話都變得更拘謹了,不像之前和蕭孝那般還膽敢調侃兩句。他老實解釋了這島上青冥蛇的繁殖習性,表示每次的繁殖期都有七天左右的時間,從現在蛇類聚集的情況看應該已經到中期了,最多不過三天就會逐漸從海灘返回叢林中各自的巢穴。到時候再離島就會容易得多。
在等待的這幾天時間裡,也時不時會有少數毒蛇出現在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裴郎雖然有傷在身,但他熟悉青冥蛇習性,捕起蛇來倒是一把好手。捕殺的這些蛇,他也不浪費,帶著專業的工具取毒取血,蕭孝他們一問起,他就點頭哈腰地說這些東西別的地方少有,帶回去能賣上好價錢,他每次路過都會順便弄一點。
風入雲瞥了他一眼,面對他時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短暫一瞬間的嗤笑,像是在嘲笑他還在妄想有命留下來享受富貴。裴郎打了個冷顫,不自覺地往蕭孝身邊挪了挪。
蕭孝這幾日總藉著要看管裴郎的由頭和風入雲保持著距離,說是好讓師尊專心療傷,可已經開始習慣了蕭孝黏著自己的風入雲,突兀地被這般對待,感覺像是被冷落了一樣。看著蕭孝和裴郎走得更近,形影不離的,風入雲想刀人的眼神壓根藏都不藏。
旁觀者清,裴郎情商線上,現在這情況他倒是比當事人看得還明白,每當接收到令他汗毛倒豎的殺氣時,他就知道自己該離蕭孝遠點了,蕭孝卻總是毫無所覺的盡職盡責地看守著他。
現在也是一樣,裴郎說怕蛇毒或血誤傷了蕭孝讓他稍微離遠一點,蕭孝卻說信不過裴郎,這些蛇毒和蛇血得由他保管,免得被暗算。若是裴郎到時候真能幫他們找到目的地,倒也不介意再還給他。
裴郎頂著沉重的壓力終於熬過了三天,風入雲的傷情也無大礙了,樹林裡青灰色的青冥蛇變得多了起來,再次抵達海灘上時,豔紅的毒蛇已經寥寥無幾,只要注意避讓,已經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那條擱淺在蛇堆裡的小船被無數條發情的青冥蛇盤繞過,一走近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臊味,風入雲眉頭緊擰,噁心得這條船都不想要了。
風入雲的情緒直接寫在臉上,蕭孝一看便知,只是在海上航行,目前來說這艘不那麼顯眼的小船還是很實用的。蕭孝便請風入雲稍等,準備去將小船清潔一番,結果卻被風入雲攔住,好像在說蕭孝如果用手去碰了這噁心玩意,他就連徒弟也一起扔掉。
結果就是風入雲一掌將小船推進水裡,支使裴郎去幹苦力,裴郎傷沒好,法力有限,只得一個人苦哈哈地人力刷船。裡裡外外刷了個遍,還被風入雲操縱著淡化了的海水連人帶船沖刷了好幾回,清洗了個徹底。
風入雲這才勉強願意上船,蕭孝知風入雲感官敏銳,怕他還能聞到什麼異味惹他不悅,便取了枚香包出來放置在船上,淡雅清香飄散,就算還有餘味也被遮掩住了。
乾耗了好些天,終於能繼續程序,風入雲微蹙著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可就在這時卻又煞風景地傳來了裴郎連續不斷的噴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