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們走後,香冬興沖沖帶著瑤兒四處看。
瑤兒先時倒還有些興致,偏到了她的臥房,她冷不防上前一把扯下帳子,“什麼破爛的東西。撤了它,我才不稀罕!”
香冬都嚇傻了,趕忙上前,伸手一把就捂住了瑤兒的嘴去。
“哎喲我的姑娘啊,你這是滿嘴胡說什麼呢!你不是喜歡湖水綠嗎,這可是太太特為你才賞的!”
瑤兒桀驁地一把推開香冬,跺腳不依道:“媽,才不是呢!這帳子,分明是人家不要的!”
“人家不要的?”香冬忙問:“誰不要的?”
“太太麼?不可能啊,太太怎麼會用這麼個鮮亮的顏色去。”
瑤兒便嘆口氣,“是那柳氏不要的!”
香冬一聽,血也立時湧上腦門兒了。
因為她是最清楚,現下的內庫房就是掐在了柳月蟬手裡了!
原本菀笙因要辦飲宴的事兒,請了西府的琛五奶奶和香冬兩個幫忙。琛五奶奶管記賬,香冬就幫忙盯著飲宴這一項在內庫房的取用就是了。
結果這事兒不知被誰報到了老太太那邊。
老太太便叫了菀笙過去,說既然香冬都有資格來幫忙盯著內庫房,那便沒的柳月蟬就辦不到了。
既然是老太太發話了,菀笙也是無奈,只好給柳月蟬加了個內庫房的協理之職。
柳月蟬既然是“協理”,那菀笙的初衷自然還是讓香冬“主理”的。老太太便有些不高興了,說怎麼都應該是柳月蟬為主,家生子出身的香冬才該為輔。
老太太還說人家柳月蟬是太傅家正經的嫡女,從前在柳家也是掌家理事的,監督個內庫房的取用自是信手拈來;反倒是香冬不過是侯府家生子,家裡幾輩子都是侯府家奴,能做的都是奉命行事而已,自己哪有什麼主張。
還是菀笙替香冬據理力爭,說就因為香冬是家生子,對侯府一切都熟悉,才更合適監督內庫房的取用;而柳月蟬不過是個外來人,縱然懂的掌家理事之道,但只是剛進侯府,難免水土不服。
菀笙這話,老太太便也沒法反駁,最後沒辦法,便也只得答應了讓柳月蟬“協理”。
柳月蟬得了這個差事,當天便帶了她自己的兩個陪嫁丫鬟,兩個陪房媳婦子到內庫房來清點數目。
就算柳月蟬自己的態度還算謙恭,一口一個的以香冬為主,她只是來幫襯,可是香冬難道是瞎的麼,看不見柳月蟬呼啦啦帶來的這一堆人是怎的?
更可氣的是,府裡的奴才們都有捧高踩低的通病。
因香冬自己的名分已定,就是世子爺的侍妾,是為賤妾;而柳月蟬直到現在名分還沒定,而且得老太太的喜歡,便許多人私下裡都議論,說老太太是不捨得讓她為妾的。
況且內庫房的人都從賬目往來上猜出來,柳月蟬每個月的份例其實是跟大奶奶一樣的!
於是便有一幫子奴才主動去柳月蟬面前買好兒,轉頭就不搭理香冬了。
明明香冬才是“主理”,可那幫子奴才卻分明只肯聽柳月蟬的。柳月蟬一個“協理”,最終竟成了那個做主的。
香冬氣得索性撇開了不管了,由著柳月蟬自己一個人折騰去。
她自己反身回來就去找菀笙,將情形說了一遍。
菀笙安慰她,也說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那她們這些當小輩的除了接受,還能怎樣呢。
菀笙還拉著她的手撫慰她說,“既看著也心煩,不去便不去吧。你在別處依舊能幫得上我的忙,我再給你安排別的差事就是。”
香冬還以為自己已是退讓了,這事兒便也過去了呢。結果沒想到那柳月蟬卻還要跟她過不去!
這回她和瑤兒母女搬到「疊翠」來,一應添置、陳設自然要從內庫房裡走,那柳月蟬這便公報私仇,故意將她自己不稀罕要的帳子,丟給瑤兒使!
退一萬步講,柳月蟬若只是欺負香冬自己倒也罷了,可柳月蟬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欺負到瑤兒身上!
這世上當孃親的都是同樣的心情:你對我做什麼無所謂,你卻不準欺負我的孩子!
香冬伸臂攬住瑤兒小小的肩膀,“好姑娘你彆著急,媽心下有數兒了。”
“這事兒咱不會就這麼完了的,你且等著,媽一定替你將這口氣給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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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雲」。
畫眉和鸚鵡兩個在院子裡灑掃。
畫眉掃著掃著便走到了廊下。
窗內,正是教引嬤嬤吳媽媽在給柳氏族人新給柳月蟬送進來的那四個大丫鬟上晨課。
那四個大丫鬟的名字分別是:素弦、清音、裁詩、挑錦。
畫眉就聽得吳媽媽含著笑意客氣道:“四位姑娘不愧是柳太傅家裡出來的,果然個個兒都有規矩。無論是侍食、奉茶、寢帳、裝束都做得甚好。”
畫眉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們四個剛來,柳姑娘跟前就已經沒了她的位置。她被那四個給攆出了屋子,只能做庭院灑掃這樣的粗使了。
她自己雖說年紀尚小,可是她卻也清楚,自己想要的是在屋子裡跟在主子們跟前伺候,而不是做這些粗使丫頭的活計。
這回她原本已經能在柳姑娘身邊伺候,她對柳姑娘可是掏心掏肺地,本來也算已經得了柳姑娘的信任。
哪裡想到好景不長,沒幾天,她的一切努力就又都白費了。
畫眉失了一會子神,便又聽得窗內吳媽媽話音一轉。
“……四位姑娘的好處,府裡真是人人都誇的,我便不誇了。我既蒙老太太、太太委派給柳姑娘這院子當教引嬤嬤,那我就不能不說點得罪人的話。”
畫眉登時精神一震,豎起耳朵,專注傾聽。
“……姑娘們既進了侯府,便一切都得按著侯府的規矩。幾位姑娘既侍膳奉茶樣樣都好,卻要見天兒耷拉著個臉子,是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