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菱都跟菀笙說了好一起子話了，漱芳和香冬才一先一後進來。

她倆一個是侯府庶女，一個是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頭。兩人都不好意思先進來，結果就拘在門口，互相推讓了好一會子。

最後還是跟著漱芳的嬤嬤看不下去了，輕聲提醒，“二姑娘再怎麼說，也是侯府的二小姐。”

言外之意，這二姑娘再是庶出，那也是名正言順的主子；而香冬呢，即便是來日抬了姨奶奶，卻也因家生子的身份，依舊還是半個奴婢罷了。

這麼算來，便怎麼都是漱芳的身份更高些。

香冬便趕忙再多退讓兩步，拱著漱芳先走進門來。

菀笙便將今日請她們三個過來的用意說了一遍。

樂菱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這對她來說不過是駕輕就熟。

香冬雖說面上一副誠惶誠恐，可她心下其實還是有底的——她畢竟是侯府老人兒，從前跟著太太預備飲宴的經驗都是現成的。

她做出誠惶誠恐的表情，不過是給菀笙看的罷了，顯得她知恩圖報。

唯有漱芳是真正緊張得白了一張俏臉。

菀笙看了空山一眼。空山會意，忙去給漱芳盛來一碗冰糖荷葉銀耳羹去，叫漱芳先緩緩神兒。

她先將心思交代給樂菱和香冬兩個：樂菱自然是管賬，核對進出項的細目；香冬則盯著內庫房的取用，讓那些管事的婆子沒有可乘之機。

給她們兩個交代完了，菀笙便叫她們兩個先回去了。

香冬臨走之前，菀笙拿出一個打了一半的絡子遞給她，“前兒，瑤兒來謝賞菜，我見她喜歡湖水綠，便順手拿了個我親手打的湖水綠的絡子給她玩兒。”

“她便跟丫鬟們說起，她也想學打絡子。只是這些日子我忙得抽不開身，便一時顧不上親手教她。”

“可巧我手邊有個打了一半的梅花絡子，花樣兒上半截都打成了，下邊順著打下去就成了。你帶給瑤兒，叫她照著打打試試。若有不會的，叫她問珠兒就是。”

香冬又趕忙行禮，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

菀笙含笑將她拉近了低聲耳語：“不瞞你，這絡子看著普通，實則是世子爺要的。世子爺說，用這個絡著玉佩用，趕明兒等復職了，便可配著官服。”

“故此你可看著點瑤兒，讓她千萬別懈怠。打好了儘快送過來，我好拿給世子爺去。”

一聽只是世子爺要的，香冬登時歡喜得臉都紅了。

“奶奶的囑咐，婢子半個字都不敢忘的！奶奶儘管放心，婢子回去必定每日親眼盯著瑤兒打完這絡子，絕不敢誤了世子爺的用場。”

香冬心滿意足地去了，漱芳那邊的一碗羹也才一口一口地見了底。

菀笙便看著她微笑，漱芳便又緊張起來，趕忙站起身來，兩手扭著裙襬，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嫂嫂差遣，我不敢有違。只是，我從沒做過這些，只怕辜負了嫂嫂的託付。”

菀笙屏退了左右，親自走過來握住漱芳的手。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不是沒有這個能力與自信，你只是怕被太太捉了短處，回頭叫鄭姨娘跟著你吃排頭。”

漱芳被菀笙說中了心事，便又惶恐不安著想要起身。

菀笙便按著她，含笑搖頭，“我跟你說，這倒是你想多了。這件事兒你也不看看，最難的自有我、琛兒媳婦還有香冬呢。我並不派你實際的差事去，銀錢不過你的手，你也不用出力管束丫鬟婆子們。”

“你啊，只需跟姑娘們坐在一處，就近觀察她們，聽聽她們都說什麼，回來告訴我知道就是了。”

漱芳一聽原來是這樣，便也悄然鬆了半口氣。

菀笙便又道，“我也與你說句心裡話：老侯爺溘逝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這當兒女的就眼睜睜看著太太跟鄭姨娘這麼相處下去？”

“三弟倒還罷了，他終究是個爺們兒，等成了親自有他的一份家業。可是你呢，你今年也都十六了，最遲不過一兩年便該出嫁。難不成你去了婆家，回頭還放心不下鄭姨娘的？”

一說到這個，漱芳眼圈兒便紅了。

漱芳已經十六歲了還沒出嫁，這事兒也是因為侯府這七年的經歷，著實是耽誤了她。

當然這裡頭也有太太跟鄭姨娘鬧意氣的緣故。左右侯府事兒多，正室太太不肯搭茬說給漱芳找婆家，那鄭姨娘根本沒資格到老太太跟前去，故此她有苦又能跟誰說？

菀笙拍拍漱芳的手，“所以啊我倒是勸你，給你二哥相親這件事你須盡心竭力去辦。太太也是心明眼亮的，即便嘴上未必肯說，可她心裡自會記你的情，回頭說不定就也能與鄭姨娘之間和緩些呢？”

“到時候叫你安安心心地出嫁，豈不是更好？”

漱芳的眼睛果然一亮。

菀笙便又笑道：“還有一層最實際的——你出嫁，總要府裡拿嫁妝。便是鄭姨娘這些年也必定替你存了不少，可是大頭兒和體面必須還得是府裡給出的。”

“府裡的這些，哪樣能不經過太太去？你便是為了自己手裡能握一份安穩，是不是也應當這般如此才好？”

漱芳登時激動地站起，不顧菀笙的攔阻，還是硬生生給菀笙行禮下去。

“我明白了。這哪裡是嫂嫂在給我派差事，這分明是嫂嫂在救我，救我姨娘和弟弟！”

菀笙卻含笑搖頭，“這我便當真不敢當了。”

“好姑娘，這件事就當咱們兩邊兒互相成全就好。都是一家人，又是什麼誰欠誰的，誰幫誰的去，何必倒生分了去？”

漱芳抹一把眼睛，“嫂嫂放心，這件事我必定盡心竭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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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漱芳，空山回來便笑。

“奶奶藉由二爺這一宗事兒，算是把一家子都串聯起來了。”

“這樣可真好。熱熱鬧鬧，齊心協力。”

菀笙靜靜揚眸，“想要做穩這個正室，便必得有這一大家子都當後盾。”

“如今金袖來勢洶洶，柳氏有世子爺偏愛，我便也唯有攥緊了這一大家子人來當幫襯。”

空山便笑道，“還有，這回二爺的新娘也是奶奶來幫他挑。那奶奶儘可以選一個也能與奶奶心氣相通的，便也免了來日的妯娌相爭。”

菀笙悄然一聲嘆息。

她給漱玉選個合她自己心意的倒是簡單，只是難卻難在這個人終究要漱玉肯接受的才行啊。

若他又上了拗脾氣，不管什麼樣的都不要，到時候再鬧將一場來，那她這一番鋪排，便也白費了這滿腔心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