晲著喜鵲這小傻樣兒,香冬只能搖頭。
“嘖嘖,瞧瞧你呀。都十二了,你也不小了啊!便是個傻子,在侯府裡養到十二歲,這眼睛也該看得懂事兒了。你倒好,竟白長了。”
喜鵲便不甘心,扯住香冬的衣袖,“我才不傻。姨奶奶教我呀!”
香冬想了想,便湊到喜鵲耳邊。
“你待會兒啊,就到太太那邊去,如此如此說……”
喜鵲轉了轉眼珠:“說這些幹啥?”
香冬便只得又嘆口氣,哄著喜鵲道:“我記著呢,昨兒你瞧著瑤兒吃的那碟子松瓤的奶油卷酥好。”
“我已叫人又去要了一碟子。待會兒你從太太那邊回去,就能吃著了。”
喜鵲登時圓了眼,“行,那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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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在沈夫人院子裡叫喳喳的時候,沈夫人剛唸完一卷佛經。
韓嬤嬤伺候她脫下衲衣,收起蒲團。
她看了一眼窗外問,“這是誰在外面嘰嘰喳喳的?”
韓嬤嬤便回:“是喜鵲。”
喜鵲是耿忠的閨女,平素丫環婆子們看在她老子孃的臉面上,對她也親厚些。
沈夫人有些意外:“她怎麼回來了?”
她已經把喜鵲撥給香冬使了。這個時辰,喜鵲應該在香冬和瑤兒身邊才是。
韓嬤嬤也一頭霧水。還是月見看了一眼沈夫人,彷彿有些欲言又止。
沈夫人便一皺眉問:“什麼事?直說。”
月見便只好上前福身:“回太太,太太方才在誦經,婢子不敢打擾。婢子已經囑咐了她老子娘,捂了她的嘴,不叫她再渾說了。”
沈夫人便有些皺眉頭,“她到底說什麼了?”
月見微微猶豫道:“喜鵲是在外頭跟幾個小丫頭子嘀咕,說她方才經過園子,瞧見二爺……”
沈夫人的神經立時緊張起來,“漱玉他又幹什麼了?”
月見垂下頭,“喜鵲說,瞧見二爺從園子裡僻靜之處鑽出來,嘴上抹的左一道子、右一道子的紅……”
沈夫人聞言便是眼前天旋地轉,她趕忙閉上眼。
韓嬤嬤覷一眼沈夫人,立時作勢開罵,“必定是府裡哪個不要臉的小娼婦,主動去勾著哥兒,妄想著一步登天……看叫我逮著,不掀了她的皮!”
沈夫人卻沒聽韓嬤嬤所言。
兒子是她自己生的,她焉能不知自己的兒子近來這是發的什麼瘋!
她閉上眼緩緩轉動腕上數珠:“去,把王婆子叫來吧。”
韓嬤嬤怔了下,有點不敢置信:“太太?”
沈夫人猛地一拍炕桌,“砰”的一聲。
“去!”
韓嬤嬤無奈,便也急忙低頭去了。
這個王婆子是衙門的官媒婆,代表官家,專司保媒拉縴、販賣官奴。
按說以沈漱玉這樣的相貌、身份,原本用不上官媒婆。只是這幾年永安侯府實在是時運乖蹇,先是沈漱石被囚異邦,接下來是侯爺溘逝,沒過兩年又是元風病卒……
沈漱玉這個當兒子和兄弟的,便每一次都要跟著穿孝,這便不合適議親。
再加上他自己完全不熱衷,甚至沈夫人一提就急。
這樣蹉跎下來,他便已經從十二歲的少年,長成了十九歲的哥兒了。
沈夫人原本還想著,說不定等他明年滿了二十歲,承襲永安侯的爵位後,那聖上會給他親自指一門婚事的。
可沈漱石這突然歸來,她便一切盤算都白打了。
眼前她更怕漱玉再辦出什麼糊塗事來,叫侯府蒙羞,那她母子這多年的經營就全都白費了。
為今之計,便也唯有求助於官媒婆,趕緊給漱玉找個家世、品貌相當的。
讓他娶了媳婦,她也才敢放下這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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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一聽是永安侯府相請,這便立時放下了手裡其他的差事,忙三火四就跑了來。
進門行完禮,來不及喝口茶就道,“昨兒才聽說世子爺回京,今兒個太太就要為府裡哥兒、姐兒的說親。哎喲,貴侯府這可真是要雙喜臨門吶!”
媒婆自然最擅長滿嘴說吉祥話兒的,沈夫人也沒當意,聽了也依舊只是淡淡的。
那王婆子察言觀色,便也趕忙收了笑,謹慎地問,“不知道貴府裡這回是要給哪位議親?莫非,是貴府鄭姨娘所出的墨三爺、芳姑娘?”
王婆子說的是永安侯府庶子沈漱墨、庶女沈漱芳。
他們兩個是侯爺的妾室鄭姨娘所出。
這兩個年紀還小,又因為是庶出,尋常也不到前面來。
沈夫人沒說話。
韓嬤嬤便又開腔罵王婆子:
“虧你個膽大不要命的,當著太太的面兒,就敢什麼貓兒、狗兒的都敢往上搬?”
這王婆子,她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侯爺生前,太太跟那鄭姨娘也爭了許多年。如今侯爺不在了,太太自更不耐煩聽見那娘三個的動靜。
偏這王婆子當著太太的面兒提,韓嬤嬤這也是明面上罵,實則是給王婆子示意呢。
沈夫人盯了韓嬤嬤一眼,韓嬤嬤趕忙告罪。
韓嬤嬤一個勁兒衝王婆子使眼色: “今兒太太親自請你進來,你這老沒眼色的,竟然還猜不出來太太為的是誰?”
王婆子趕緊一個巴掌拍到自己臉頰上,“瞧我這張破嘴!”又向韓嬤嬤使眼色表示感激。
實則王婆子倒不是不小心。
她這當官媒婆的,自然對各世家大族尚未婚配的哥兒姐兒的,心下都有底。
她當然知道漱玉還沒娶親啊。可她總不能直接問是不是那玉二爺要求她來提親的吧?那太太面子上多過不去。
所以她之前是故意提沈侯府那兩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出,實則就是敲邊鼓試探著沈夫人罷了。
她現在確定了心底猜想,立馬一派受寵若驚地道,“竟是貴府上二爺?哎喲,老婆子我這是積了什麼德喲,竟然有這個福分替貴府的二爺議親……”
沈夫人不耐煩聽,轉頭吩咐月見,“去,將菀笙叫來。”
月見便是一怔,又求證地看了一眼沈夫人。
沈夫人點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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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笙帶著空山來到時,王婆子正口沫橫飛、眉飛色舞地說著京中各世家大族尚且待字閨中的姑娘。
張家姑娘賢良淑德,李家姑娘琴棋書畫,王家姑娘女紅獨絕……
空山聽著了,給菀笙遞了個眼色。
菀笙心下也已經有數,向空山點了點頭。
這王婆子,菀笙認得。
月見趕忙給菀笙搬了繡墩來,就擺在沈夫人坐炕的下首。
王婆子也是個懂規矩的,忙停了嘴,起身給菀笙行禮,“請大奶奶的安。”
菀笙便也趕忙站起來,避過了這個禮去,“老人家快請坐。”
“當著太太,我這當小輩兒的,可不敢受老人家的禮。”
沈夫人便也對王婆子道,“你快坐你的吧。她年歲還小,你這麼給她行禮,她若受了,豈不是要折她的壽去。”
王婆子又好一通告罪之後,這才坐下。
沈夫人便回身跟菀笙說,“今兒叫王婆來,是給你兄弟問做親的事。這王婆也是個能幹的,就這一會子工夫已經給我推薦了十幾二十個。”
“王婆既推薦了,咱們便不能不領這份兒情,菀笙啊,這事便交給你,這些人你列個單子出來,便尋了機會,挨個兒去相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