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灌耳，李川被嚇了一跳。
他瞪大著雙眼，怔怔的看向兩旁的服務員。
那一聲“森哥好”，正是從這八名服務員嘴裡喊出來的。
‘什麼情況？’
李川愣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
他微微抬頭，看向了前方的小楊哥。
起初，他以為“列隊歡迎”是火鍋店的特色，每位客人都能受到同樣的待遇。
但是一聲“森哥好”讓他明白了，根本不是這樣。
這壓根不是什麼特色，而是小楊哥兄弟倆為了迎接他，專門搞出來的排場。
至於怎麼搞的，他心裡也有了一絲猜測。
之前在出站口的時候，小楊哥就說要打電話，讓店裡準備一下……這個“準備”，很可能就是指的當下這一幕。
“你搞的？”李川緊盯著小楊哥，臉色有些難看道。
“嘿嘿，森哥，你覺得怎麼樣？”小楊哥嬉皮笑臉的回覆道。
這幅姿態，相當於是承認了。
“你……”
李川向周圍環顧了一圈，發現店內的兩桌客人正齊刷刷的看向他……見狀，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跟誰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李川對著小楊哥怒斥出聲。
“我……”
小楊哥眼見李川發怒，整個人有些懵逼，不知所措間，扭頭看向了旁邊的大楊哥。
大楊哥連忙上前，道：“不好意思，森哥，我們……”
“趕緊讓他們散了！”
李川沒給大楊哥說話的機會，直接打斷道：“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哦……哦。”
大楊哥愣了一下，然後連忙對著周圍的服務員吩咐道：“快，你們都忙自己的去，別在這兒站著了……”
隨著大楊哥一聲令下，八名服務員一熘煙的跑開了。
做完這一切後，大楊哥再次來到李川跟前，致歉道：“對不起，森哥，我們……”
“行了，先進屋……房間在哪？”
“呃，在這兒，跟我來吧。”
“……”
李川倒不是真的嫌丟人，他主要是怕被別人拍到、傳到網上。
以他現在的名氣、地位、還有賺錢能力，眼紅他的人非常多，他但凡出一點點負面新聞，就有可能被大肆炒作，從而引發一場輿論危機。
列隊歡迎、齊聲吶喊，視覺衝擊力還是很強的。
這要是被網友看到他搞這種排場，後果是難以想象的。
雖然眼下火鍋店裡的客人不多，但是他剛才看到了一名年齡不大的女生掏出了手機，準備錄影。
這正是他發怒的原因所在。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發怒。
他這樣做，主要是為了表演。
表演什麼？
表演他很反感這種排場。
這算是一種補救措施，只要他表現出自己很反感這種排場，那即便被拍到、傳到網上，也不會掀起太大的輿論危機。
他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刻意提高了嗓門，對小楊哥兄弟倆發了一通火。
至於“丟人”什麼的，不過是他隨口編造的藉口。
實際上，他並不會因此感到丟人。
“列隊歡迎”這種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要是每一次都感覺丟人，那他的臉皮也太薄了。
不要忘了，他可是一名網紅。
作為網紅，首先要做到的一點，就是臉皮厚。
要是見到什麼人或者遇到什麼事，就覺得臉紅、不好意思，而且還克服不了，那根本不適合當網紅。
對於網紅而言，你可以給自己營造一個“社恐”的人設，以此來吸引流量，但不能真的社恐，因為真的社恐，是製造不出節目效果的。
沒有節目效果，就沒有人看你的影片或者直播。
除非，你有某方面的特長，比如你長的特別漂亮、身材特別好，或者唱歌特別好聽、跳舞特別帶勁，再或者遊戲的技術特別高、網感和熱點意識特別好等等……要是沒有這些特長，還是個社恐，那就別幹網紅了，幹了也沒前途。
火鍋店的面積不小，上下兩層樓，加起來有四五百平，裝修算不上豪華，但非常有格調，看起來也是花了不少錢。
李川一邊走，一邊觀察，嘴上什麼話都沒說。
他在小楊哥兄弟倆的指引下，來到二樓最大的一間包房內坐了下來。
“喝茶，森哥。”
大楊哥給李川倒了一杯茶，然後坐下說道：“剛才真的不好意思，我們……”
“行了，別說了，我又沒生氣。”
“啊？”
大楊哥愣了一下，然後與小楊哥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具皆露出了一絲疑惑。
李川見狀，也沒有著急解釋。
他自顧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方才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們想歡迎我，但是你們的方式用錯了。”
“這……”
小楊哥和大楊哥更加疑惑了。
‘這悟性有待提高啊。’
李川無奈的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現在，不比以前了……以前，我還可以跟你們去酒吧，喝喝酒、跳跳舞什麼的，但現在不行了，我要是在那種地方出現，就很有可能被人拍下來，然後傳到網上，到時候，就會有很多人罵我……今天也是一樣，火鍋店裡還有人呢，你們搞什麼列隊歡迎，還大喊大叫，這要是被人拍下來，發到網上，你們覺得會發生什麼？”
此言一出，小楊哥和大楊哥瞬間明白了過來。
“對不起，森哥。”
小楊哥有些自責道：“我剛才沒考慮那麼多，給你添麻煩了。”
大楊哥則想的更多，臉色頗為忐忑的問道：“他們剛才有拍嗎？”
“有啊，我看到了，裡面那桌，一個小女生拿著手機在拍。”
大楊哥悚然一驚，曾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我去找她說一下！”
說完，他就要離開包房。
“不用。”
李川一把攔住了大楊哥，道：“我剛才不是演了一段麼，她拍到了也沒啥。”
“哦。”
大楊哥面色恍然，但依舊有些擔憂道：“那她會不會惡意剪輯啊？就是隻把前面的留下來，後面的刪掉……”
“不會的。”
李川搖頭笑道：“正常人不會這麼幹，容易惹麻煩，除非是比較極端的黑粉……不過，我運氣應該沒那麼背，隨便碰到一個人就是極端黑粉……而且，即便她真的惡意剪輯了，我也有辦法澄清，你們店門口不久有監控麼。”
“監控是有，可是……萬一發生了，處理起來也挺麻煩的。”
大楊哥還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我還是下去跟她說一下。”
“沒必要。”
李川覺得大楊哥有些謹慎過頭了，當即教育道：“本來就沒什麼事，你專門下去說，人家可能就當回事兒了，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純給自己找麻煩。”
“呃。”
“趕緊坐下吧，別折騰了。”
大楊哥依言坐下，然後面帶一絲愧疚道：“森哥，真的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快別說這個了，趕緊吃飯，我都餓的不行了。”
“哦，好。”
“……”
小楊哥兄弟倆給了李川本店最高規格的接待，他們把店裡所有能上的菜品挨個上了一變，另外還拿出了三瓶茅臺和兩瓶皇家禮炮。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喝酒，幾杯酒下肚，話題漸漸聊開了。
“你們這家火鍋店有多少平？”李川隨意的問道。
“兩層樓加起來，四百七十平。”
“四百七十平……算是大型火鍋店了吧？”
“差不多。”
“我看地段、裝修什麼的，也挺好的……”
“地段一般，位置稍微偏了點，不過附近有一片商業區，所以也還不錯；裝修都是按照總部的要求裝的，我們這家店是加盟的，總部對裝修這方面有要求。”
“哦，你們開了多久了？”
“五個月。”
“當時花了多少錢？”
“不到兩百萬，一百八十多萬。”
“哦，那投資不小啊，（成本）收回來了嗎？”
“還早呢，我們做了五個月，掙了還不到十萬塊。”
“不到十萬？”
李川挑了挑眉：“這麼少嗎？”
“我們前期一直在做活動，那時候雖然生意好，但是掙不了多少錢，後期活動減少了，可以掙錢了，結果生意又不好了。”
“哦。”
李川點了點頭，道：“我剛才也看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按理說，應該是生意最好的時候，結果你們店裡只有兩三桌客人，生意的確是夠差的。”
“誰說不是呢。”
小楊哥忍不住抱怨道：“現在接客都是個位數，好的時候能有七八桌，差的時候也就一兩桌……這點接客量，連工資都不夠發，更別說房租了……我們現在，完全是在賠錢幹。”
“想想辦法啊。”
“辦法想了啊，做傳單、優惠券、弄會員卡、發影片什麼的，我們都做過，但是沒什麼用，好生意最多維持個兩三天，熱勁過去，就又變回原來了。”
“有分析過是什麼原因嗎？”
“分析過，剛開始，我們覺得可能是味道出了問題……”
“味道沒問題啊。”
李川用快子指了指，道：“我吃著挺好的。”
“對，我也覺得味道沒問題，我們當初選擇加盟這家店，就是衝著味道去的……”
“那你為什麼還懷疑呢？”
“分析嘛，生意不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在那瞎分析。”
“分析的結果呢？”
“分析的結果，可能是……火鍋的味道雖然不錯，但是不適合本地。”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我們是川味火鍋，在皖省這一塊可能……”
“那不存在。”
李川搖頭道：“川味火鍋，全世界都能吃得開，海底撈就是個例子，怎麼可能到皖省就不行了。”
“呃，我們跟海底撈肯定沒法比啊。”
“怎麼沒法比？”
“海底撈名氣多大啊，我們這個，沒多少人知道的。”
“只有這個原因嗎？”
“還有就是，海底撈的服務質量太好了，我們做不到。”
“嗯。”
李川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大楊哥看了李川一眼，又說道：“我們還分析過其他的原因，比如地段……”
“就是地段出了問題！”
小楊哥突然插話道：“當初，我就說選市中心那家，你偏不聽，非得租這裡，這裡人流量差太多了，而且很多都是固定居戶，時間久了，他們自然就不願意來了。”
“當時租這裡，你也是同意了的，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大楊哥有些著惱道。
“沒用，我也要說，當初就應該選市中心那家的！”
“市中心那家，一年租金要一百多萬，整個店開起來要多少錢？你心裡沒點數嗎？”
“再貴也要堅持，那裡的地段就是好，花錢再多也能掙回來，哪像這裡，錢倒是花的少了，可是掙不回來，全特麼賠了。”
“你有那麼多錢嗎？”
“我可以去借。”
“你說的輕巧，你跟誰借？”
“……”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兩兄弟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
李川看在眼裡，什麼也沒說，自顧自的夾菜吃飯，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不過，他的存在依舊影響到了小楊哥兄弟倆。
他在旁邊，小楊哥兄弟倆都有所顧忌，所以他們只吵了一會兒就停下了。
“不好意思，森哥，讓你見笑了。”大楊哥開口致歉道。
“沒事。”
李川擺了擺手，道：“做生意賠了嘛，就是容易爆發衝突，這種事很正常……吵就吵唄，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們是親兄弟、雙胞胎，怎麼吵都吵不散，要是換成普通的合夥人，現在可能已經撕破臉皮了。”
“唉~。”
大楊哥無奈的嘆息一聲，道：“我就感覺，我們不太適合做餐飲。”
“那你們適合做什麼？”
“我感覺，我們還是適合做網路這一塊。”
“嗯。”
李川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你們確實很適合做網紅，我當初邀請你們加入公司，就是因為這一點……你們拍的那些影片段子，效果非常好，能夠明顯看的出來，你們在這方面有天賦。”
“謝謝森哥。”
大楊哥道了一聲謝，接著又道：“我跟我弟商量了，以後，我們要把主要精力放回到網路上。”
“那這家店怎麼辦？”
“不做了。”
“決定了？”
“決定了！”
“嗯，決定了就好。”
李川再次點了點頭，道：“在我看來，你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這時，大楊哥又扭頭看向了小楊哥，兄弟倆用眼神交流了起來。
李川察覺到了異樣，問：“怎麼了？”
“那個……”
大楊哥面色頗為糾結。
“我來說吧。”
小楊哥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口道：“森哥，有件事，我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李川挑了挑眉。
“我們想做直播帶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