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敖亓率兵出征,等到了濱城附近,四位嵬軍統領已經在此等候。
四個人都是一樣的裝扮,髮帶為表哀悼,換成了白布。一身行動方便的墨綠色騎裝,胸前配有護心鏡,腰間別了一把三尺長的橫刀。
“你們也不必跟著我,我隨後來人給你們安排營帳。”
“卑職得到的命令是,時刻守在將軍身邊,寸步不離。”
“你們如今在我的大營,就是我的兵,就該聽我的命令!”
“卑職是神木林的兵,以神木林的命令為最高命令執行。”
“…你們!”敖亓氣結,胤昭調教出來的兵,果然同她一樣氣人。最後只得大手一揮,“隨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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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到了城牆下的敖亓憤怒的握緊了韁繩。
那血跡斑斑的城牆上赫然掛著一顆頭顱,就連殺伐果斷的四位統領也不忍直視。這是何等的侮辱。
“殺無赦!”敖亓大喊一聲,攻進城池。他雙腿狠狠一夾,紅棕色的戰馬如離弦的箭向前方衝去。四位統領一言不發,緊跟其後,她們不主動迎敵,只是在敖亓周圍,幫他擋去明槍暗箭。
進城後的敖亓殺紅了眼睛,一鼓作氣攻上城牆,取下將領首級。
“將領已死!繳械投降者,不殺!”
瞬間,到處都是扔下刀斧的叮噹聲。濱州城的百姓見是敖家軍回來了,都相繼出門歡呼雀躍。
敖亓三步並作兩步登上城牆,將父親的頭顱接過來,放在早就準備好的漆器盒子裡。其中一位統領上前一步,將盒子冰封起來,如此可保證頭顱不會腐朽。
敖亓道過謝,丟了魂一般的晃晃悠悠的走下了城牆。就在敖亓身影消失的一瞬,剛剛那個統領的身子一軟,直直的倒了下去。
“大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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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將軍出殯這天,胤暄也來了。他和老敖將軍並沒有過多的交情,可他跟自己的妹妹的情誼深厚。既然胤昭來不了,那他就代妹妹來送敖將軍最後一程。
敖夫人看見胤暄,便拉著他說話,她聽說了胤昭的身世,覺得胤昭是個可憐的孩子,但能遇到司馬一家,真的是天大的幸運。
老婦人想著給神木林送去一份禮,以感謝四位統領護她兒子週期。可得知神木林不讓閒雜人進時,不禁失望了幾分。只得說,等以後有機會,定好好感謝。
豐邑坊的人也領了命,來給敖將軍裝殮送葬,把葬禮辦的風風光光。
胤暄嘴上應著,雖然這一切和司馬家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同胤昭一樣,他也想起了自己因病去世的母親。
敖夫人端了一盤子的銀錠上來,讓主簿收下,主簿嚇得直往後退,“夫人,您就饒了我吧。要是掌事知我們收了您這麼多銀子,轉頭就能把我腦袋擰下來糊牆。”
這是他們的規矩,有錢的人多收,沒錢的人少收,困難的人收一個銅板。老敖將軍屬於第四類,熟人。他們不會無利而返,一定要收錢,所以一個銅板即可。
敖夫人由敖亓扶著,她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眾小輩,內心不由得感慨,“這都是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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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昭被朗寧抗了回來,北海又是一陣兵荒馬亂,青雄直接去仙京把太上老君抓了來,司羿也騎著三足金烏急忙趕到。再加上溫子然、白鹿和璇璣等人,昆鵬的北海神宮頭一次如此熱鬧。素來喜靜的昆鵬,不由得皺起了俊秀的眉頭。
青雄見了,趕緊把那人修長的手放在掌心,安撫似的上下撫摸,“這不是那小祖宗病了嘛~為了你大侄女,忍一忍…”
昆鵬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冷冷的說了句,“命是她自己的。”
昆鵬冷漠的走上前,扶著人把藥喂下後,開始給她傳輸溫和的內力。在場眾人中,只有昆鵬是水系法術,和胤昭所學的心法相契合。胤昭因為疼痛一直緊皺的眉頭,也終於漸漸舒展開。
青雄見此情景,不禁失笑,“刀子嘴豆腐心吶。”
等胤昭醒後,青雄就笑不出來了,不光青雄,所有人都圍在她的床榻前,面色凝重。
“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身體別說是酆都大帝,就連書院那幾個凡人你都打不過!”昆鵬終於沒了一貫的深沉和優雅,恨不得指著胤昭的鼻子罵上幾句。
“我重新塑肉身,少則需要幾年,多則幾百年。期間若他再禍亂三界,你們有多大的勝算?”
誕生於天地間,與天地齊壽的三大神,如今只剩下北陰酆都大帝一個。仙京這些人不過是千年大妖,百年戰神。若真交起手來,只會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在座的人面色凝重,胤昭說的是他們不願承認的事實。浮黎在時,他只會些小偷小摸的把戲,既不為禍蒼生,浮黎也懶得管,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可如今掌握大權的是一個幾百歲的小女子,唯一讓他忌憚的不過是浮黎的修為如今在胤昭身上。若是沒有胤昭在,他們真的沒有幾分勝算。
“酆都大帝忌憚的是我身上浮黎的修為,他如今不出手,不過是無法確信我真的死了。但我覺得,他快坐不住了。”
“你想如何?”
“他最不怕的就是人族,如今也只有人族有理由向他挑起戰爭。由人族出面,下戰書。各位就等著甕中捉鱉即可。”
“人族可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才會應戰。”
昆鵬驚喜的看著胤昭,她果然還是那個帶兵奇才。
是他害死了人族的皇后,方瑜有理由為她報仇。而三界裡比起戾氣最重的魔宗和一手遮天的天神,最弱就是人族。只要酆都大帝拿下人族江山,距他一統三界也就一步之遙了。而如今人族的主動挑戰,如此誘惑擺在眼前,他怎會不應?
青雄嘆聲氣,“浮黎天尊非要把這麼個累贅留到現在,為何再早不解決?”
“浮黎念在他們的舊情,定不會趕盡殺絕。拖到如今不過是想給他個機會,若他不知悔改,那便羞辱他。”
若真想對付他,隨時都是機會,不必把這個爛攤子留到現在。浮黎將修為傳給胤昭,一是不想浪費這麼多年的修為,二是給她穩天尊的能力和底氣。敗在一個幾百歲小姑娘的手下,酆都大帝的臉色定不會好看到哪去。
“當初是他攛掇眾人剃我仙骨,抽我魂魄你。這筆賬,也該算算了。”
*
方瑜用胤昭教的方法給酆都大帝下了戰書。在等待回信的過程中,胤昭有些緊張。擔心他會懷疑,一個凡人如何得知的仙京通訊的法子。
可等到回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他並未起疑!
根據眾人商議,方瑜率領人族出面應戰但不交戰。嵬軍留在魔宗,以防他們聲東擊西搞偷襲。仙京由司羿、青雄率領眾武神埋伏等待,昆鵬和溫子然接應最後一定會因法力耗盡,命懸一線的胤昭。太上老君在長留等候,那裡是裡除了北海以外,最近福祉聖地。
收到出兵令,書院眾人更是想都沒想直接應下,他們彷彿都在等著這一天。方瑜的禁衛軍,敖家的敖家軍加上書院眾人,竟也湊出了幾萬人。
他們大多受過胤昭的恩惠,如今一戰,儘管他們不知內情,只覺得是蜉蝣撼樹,但那也要給他們的皇后娘娘報仇!
排兵佈陣時敖亓說:“這要是小師妹在,也許都用不上我們的吧。”
“你們就守在外圍,只需看好他們的後路,不能放走一個。”方瑜說。
“趕盡殺絕?”
“可以這麼說。”方瑜一點頭。
出兵日,方瑜帶了一輛馬車來到陣前。這馬車低調奢華,讓人看不出用意。方瑜敲了敲馬車的窗,說了句到了。馬車裡面一句回應都沒有,十分安靜。
“皇帝陛下,您什麼時候打仗要用馬車了?”敖亓圍著馬車轉了好幾圈,所有人都是不解。甚至這馬車還從裡面封著封印,感知不到任何。當敖亓要伸手開啟車門的時候,被方瑜一把攔住。
“車裡有人。”
敖亓要好奇死了,“誰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方瑜拍掉他放在車門上的手,翻身上馬,安靜的矗立在馬車邊。
前線,大軍壓境。
酆都大帝竟親自來了。不過仔細想想也是,‘百分百’勝算的賭局,他為何不來?
“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來了。”他環顧四周,看著人數眾多的軍隊,嗤笑一聲,“之前你們那麼對她,她如今已經死了,做這些有什麼意義,真是不自量力。”
“不過是盡綿薄之力,為所愛之人報仇。”
“你們這是不自量力,毫無勝算。要是你們皇后還在…唉,可惜了…”
酆都大帝感慨似的嘆了聲氣。眾將士握緊手中的武器,用力得指節都開始泛白。
“聽說叔叔最近一直在找我。找本尊有事?”
胤昭的聲音從馬車裡幽幽傳出來,語氣平穩溫和,就像是在嘮閒話家常。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馬車。
只見車門吱吖一聲開啟,從裡面鑽出來一個穿著鎏金白甲,面覆白銀面具的女子。
她如墨般的黑絲由一個白金帽冠束在頭頂,雙手負在身後,脊背挺直,神情堅毅。
這才是威名赫赫的戰神—霓旌該有的樣子!
“行十??!”
“小師妹??!”
所有人驚呼。
胤昭站在馬車上,歪頭一笑,“抱歉,讓各位擔心了。”
語氣輕鬆的像只是幾天沒見而已。
隨即軍隊裡傳來震耳的歡呼聲。一時間氣勢大振。她轉頭,冷眼瞧這不遠處的人。
“你…!你不是死了嗎?!”
“不過是身子有些不適,竟不知叔叔…如此擔心侄女。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
胤昭上前幾步,跳到旁邊的石頭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酆都大帝,“雖不知叔叔找我有何要事,不過我正巧有些事情想與叔叔商議,今天就正好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