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身穿寬袍大袖,衣襟大敞,露出結實的肌肉,黑如墨的發,不扎不束,隨意的披散著。現正值隆冬,可他絲毫不覺得寒冷,邁著慵懶的步子走進阿史那族的營帳。
“大司命有什麼吩咐叫鎮殿使來傳話就行了,怎還親自過來一趟!”
魔宗十八部之一的阿史那族首領阿史那勒,見陸吾來了,急忙起身迎接,將上座讓了出來。陸吾毫不客氣的走過去坐下,一邊翻弄他桌上的奏表,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道,“聽說你跟邊防統領韓壘走得挺近?”
“大司命…是從何處聽說的?”
“你不就是想逼中原出兵?”
“大司命英明。”
“你想進軍中原,韓壘想起兵造反。不過韓壘可是屯了大量的兵器,屆時你們兩人反目,你打得過人家嗎?”
“韓壘畢竟是中原將軍,若他反了,朝廷肯定不會坐以待斃。”
“然後你再聯合中原軍,倒打韓壘一耙?可你如此折騰,能得到多少利?中原最多可免了你的朝貢。到了冬天,你的族人依舊在寒冷的西北食不果腹。”
“那大司命的意思是…”
“不如由你自己來掌握先機。”
“還請大司命明示。”
“書院十先生…這小娘子可是書院那老頭的心肝寶貝。若她失蹤了,你還怕中原不出兵?”
阿史那勒在心中默默盤算,他明白陸吾的意思,他不過是想弄個書院先生回來玩玩,可這對於自己來說可是個一舉進攻的好機會。
“你慢慢考慮吧。”話落,陸吾一陣風似的走了。
“恭送大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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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昭在紫雲臺上調理了幾天,手腕上的淤青消了,腳後跟也結痂了。一行人才啟程回書院。
夫子問了幾人為何遲歸,知道緣由後,氣得跳腳。
“兔崽子!老夫非要給他們碎屍萬段!人呢?他們人呢?!”
“發配南疆了。”
“沒宰了他們?沒卸了傢伙送進宮?!”
“夫子…他們…是未遂。”
“未遂怎麼了?!老夫想讓他三更死,他們就活不過五更!”
“好了好了,夫子~消消氣。”敖亓趕忙扶夫子坐下,斟了杯茶放在他手上,“那晚我們幾個把他們揍得鼻青臉腫的,那模樣保證連他們親孃都不認得,也算是出氣了。”
夫子斜睨了敖亓一眼,語氣稍微平和了一些,“揍了?”
“揍了。”
“打得好!”夫子拍案而起,差點打翻了手邊的茶,敖亓眼疾手快把茶穩住,這才沒讓茶湯灑出來。
“這幫小崽子,真是膽大包天!也不看看咱家丫頭是個什麼身份,那是他們能玷汙的嗎?”
“是是是,夫子最心疼小師妹了。”
“瞎說,老夫一視同仁。當時餘蘭的那些惡貫滿盈的親戚來鬧,不也是被老夫打跑的?”
餘蘭出身貧寒,父母早亡,由舅父和舅母養大。總遭受虐待,小小的餘蘭在街上乞討,夫子看著可憐就帶回來了。可沒想到小姑娘對藥理頗為精通,進了書院後也很是努力。再加上季舒的幫忙,憑一己之力開闢了藥科,舅父和舅母得知後上門討要當年的養育之恩,被夫子攆出了金陵城。
“夫子是對女先生一視同仁,咱們哥幾個,夫子不打不罵就已經算作是疼愛了。”
“你個臭小子!”
封玄弈說完,夫子就一個茶杯蓋扔過去,封玄弈偏頭躲過,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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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門外九先生找。”
在家休息幾天,今天原本就打算這就去書院的,沒想到簡玉珩找了過來。胤昭急忙穿上外袍,帶上斗篷跑出去。
簡玉珩笑著站在門口,看她出來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進一條小巷子裡。胤昭快走幾步追上去,等察覺有些不對勁的時候,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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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真是聰慧,用朝廷的錢養自己的兵?”
“西北偏遠,地廣人稀,適合屯兵練兵…”
“此事皇上知道多少?”
“我只是上報了發現私鑄銅錢,若是讓貴妃知道我們已經查到了韓壘,怕會打草驚蛇。但是父皇給了便宜行事之權,方便我查探…”
“行十不見了。”
簡玉珩找過來時,方瑜正和敖亓等人商議韓家秘密屯兵一事。他推門而入,已經顧不得君臣禮節。
“怎麼回事?”
“我正好從西市琴坊回來,想叫著行十去吃茶點。可司馬家的管家很是詫異的說,我早上已經把她帶走了。”(回憶)
“爺,門口有封信…”簡玉珩說剛完,擎蒼便送進來一封書信。
內容也十分簡略:在下請十先生來西北邊境喝茶。
字寫得歪七扭八,不像是個中原人寫的。
“莫非是烏日更?韓壘沒必要劫走行十,逼你出兵。”
“若韓壘私通外敵呢…?”
方瑜將信窩成一團。簡玉珩卻是滿臉憂愁,無論胤昭是因為什麼被擄走的,他一介琴師,有什麼能力去西北邊陲把人要回來?他不會帶兵打仗,也沒有過人的武功。
“你去司馬家回話,就說是人在書院。但因為邊關戰事緊急,需要十先生帶兵出戰,不出三月,定完璧歸趙。”
簡玉珩點頭應下,轉身去司馬家傳信了。
方瑜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語氣比外面的天氣冷上百倍,“出兵。”
*
等胤昭再醒來時,只感覺到是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手腳均被束縛,眼睛也被蒙上。只能隱約聽著馬車外人們的交談。說著什麼十先生定能賣個好價錢。
胤昭暗自嘆氣,就說不想當這個什麼十先生。這兩個月內先是被射了三箭,然後在紫雲臺上被人欺辱,如今腳後跟得血痂還沒掉光,轉頭又被綁架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胤昭被拽下馬車。矇眼睛的布也被拿下來,胤昭環顧四周,植被已經變得稀疏,看現在日頭的方向,大概是正在往西北走。西域的美女一個賽一個的漂亮,沒必要將她費這麼大力氣抓過去。難道…又是因為她三師兄?
一人拽著她的頭,給她灌下了一大碗酒。嗆得她雙臉通紅,有一人還調侃道:“還十先生呢,這麼好騙。”
那酒裡摻了大量的蒙汗藥,這一睡著,胤昭好幾天都沒醒過來。
早就聽聞這幾日胤昭會過來的訊息,蕭攬䘧焦急的等著,可他又不知道胤昭會以怎樣的方式來西北,想準備都無從下手。
直到一個叫齊三的人口販子找到了他。蕭攬䘧在魔宗算是個大公子,雖無權無勢,但錢多得很,平時也見他會出入煙柳之地,但主要也是為了給他舅舅找女人。齊三隻知其一不是其二,這次有好貨色,便直接向蕭攬䘧發了邀請,希望能攀上蕭攬䘧這跟高枝。
“小的知道一般人入不了簫公子的眼,今天剛到一美人,姿色上佳。小的大膽猜想,簫公子應該會感興趣。”
“哦?”
蕭攬䘧笑笑,目前除了十先生,應該沒有哪個女子能勾起他舅舅的興趣了。等齊三把面前的黑布掀開,蕭攬䘧愣住了。
一個不大的囚籠裡,坐了一人。手臂被鐵鏈拴著,吊在半空中。衣服已經破爛不堪,眼睛被黑布蒙著,只露出了毫無血色的唇。這不是十先生還能是誰?
“這人…可還能入得了簫公子的眼?”
“這人我要了,你要多少?”
“簫公子這話說的就見外了,給多給少的,全憑簫公子的心情。”
蕭攬䘧點頭,從懷裡掏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齊三,齊三感恩戴德的保證,把人完完整整的送到蕭攬䘧府上。他點頭應下後,轉身去神木林找陸吾回命。
“舅舅,今日我看見十先生在黑市上,成了齊三的拍品。”
“齊三?那個人口販子?”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大殿裡鋪開。
“正是。”
“她怎麼到了齊三手裡?”
“大概是五皇子已經發兵,對於阿史那勒來說十先生已經失去了價值,便把她給了齊三。”
陸吾不置可否,這似乎不是他感興趣的事情,他一邊將衣服披上,一邊撥開簾子走出來,“她現在在哪?”
“在我府上。”
“好,等本座一會兒去看她。”
“大司命要去看誰~?在這裡陪著奴家不好嗎~?”一個魅惑的聲音從簾子後面傳出來。蕭攬䘧清楚的看見陸吾皺起的眉頭,他暗暗嘆氣,這女子怕是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