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家庭住址的張學軍,和唐三凡一起回到了賓館,整個下午他都在為第二天的行程做準備。為了讓自己的形象更加能夠被人接受,張學軍來到商場,重新買了一套衣服,中式的夾克配上一件羊毛衫,下面穿了一件藍色的褲子,他儘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地道的中國人。
另外,張學軍還給母親和兒子準備了禮物。考慮到他母親年齡已經很大,可能行走不便,在商場裡買了一個柺杖,至於給兒子買什麼禮物,他有些拿不準,畢竟他去世的時候,兒子只有三歲,現在一轉眼就已經是比張學軍年齡還要大的年輕人了,猶豫半天后,終於給他的兒子買了一個領帶。
“你說,我的母親還會記得我嗎?”張學軍晚上在賓館又開啟了傾訴模式。
“我的兒子現在比我還大,他可能完全都不認識我了。”提到兒子的時候,他開始有點憂傷,他的兒子真的有可能,對他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我要不要告訴他們,我的真實身份?”這是張學軍一直糾結的問題,告訴或者不告訴,對於他來說,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第二天的時候,負責接待的民警,出於各種考慮,決定陪同張學軍一起,去探望母親及兒子。所以幾人坐著警車,來到了一個小區門口。為了不過於引人注目,張學軍又重新買了一個鳥籠子,把唐三凡和肥鴉裝了進去。於是,一個穿著打扮有些過時,一手提著裝有兩隻烏鴉的鳥籠子,一手拿著柺杖和領帶的老外,在民警的帶領下,進入了小區。
本來不想引人關注的張學軍,出乎意料地被人圍觀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他指指點點,甚至還有閒得無聊的人,儘管在民警的再三勸阻下,依然尾隨著他們進入了樓道。
“大家能不能表現出一點素質,這是一位外國友人,前來拜訪李老太太和她的孫子。”最後,在一位居委會大媽的勸阻下,其他人才沒有繼續跟隨,但是仍然在樓道外面久久不願離開。
由於民警已經提前打過招呼,所以李老太太和她的孫子,今天特意在家等待。門開啟的一瞬間,張學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個年輕人扶著李老太太,開啟了門。轉瞬間,張學軍的眼裡已經飽含淚水,他看著已經年老的母親,幾乎泣不成聲,他又看了看身邊的比自己年齡還大的兒子,更是激動不已。
無法想象,一個老人在兒子去世之後,怎樣一點點的把孫子帶大,過度的辛勞和悲傷,讓這位老人已經容顏蒼老,生活的重擔更是讓她不堪重負,脊背已經深深地彎了下去。但是她又不敢老去,因為她還需要照顧自己的孫子,看著他成家立業,才算是完成了任務。看到張學軍的時候,老人費力地仰著頭,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看著他。
“娘。。。。。。”張學軍控制不住感情,把手裡的鳥籠子放在了地上,快步走過去握住了李老太太的雙手。
所有的人聽見這聲飽含感情的呼喚,頓時都愣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連扶著李老太太的青年,都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態,看著張學軍。所有人當中,只有唐三凡明白了這聲“娘”的真正含義,很明顯,張學軍認出了自己二十多年未見的母親,從另外一方面也證實了他的前世是中國人。
這一聲“娘”,終於讓張學軍放下了心裡所有的包袱,放下了對自己的懷疑,放下了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放下了對母親的思念。。。。。。
看到周圍人的驚愕之色,又聽到唐三凡“哇哇”地提醒的聲音,張學軍總算是反應過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馬上改口說道:“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李大娘。其實我大哥跟張學軍先生關係非常好,就像兄弟一樣,所以我叫您一聲娘,也是應當的。”
聽到張學軍的解釋,眾人方才釋然,更何況他是老外。於是,在簡單的介紹之後,李老太太和她的孫子,把民警、居委會大媽、張學軍以及唐三凡和肥鴉,讓進了屋子。
屋子裡顯得簡陋而寒酸,牆上的白灰已經微微泛黃,有的地方甚至有些發黑,兩室一廳的房子裡,擺放的傢俱顯得陳舊不堪,仔細一看,卻像是幾十年之前的老式傢俱。所有的跡象都顯示出,這是一棟居住了很長時間的房子,房屋的主人經濟窘迫,沒有條件重新裝修以及添置新的傢俱。
屋子雖然陳舊,可卻是異常乾淨整潔,供桌雖常年供奉,卻一塵不染。家裡沒有多餘的傢俱,一張舊時家庭常用的八仙桌,四根已經很少見到的長板凳圍成一圈。總的說來,客廳裡的擺設給人一個印象——感覺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
佈局也像極了幾十年前,客廳的右手邊靠牆的地方,擺放了一張極其少見的供桌,上面一隻香爐青煙嫋嫋,香爐的上方掛著兩張並排的黑白照片,一個是飽經風霜的老人,另外一個卻正當壯年。
張學軍似乎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進門之後就兩眼傻呆呆地盯著牆上的照片,他的兩眼滿含著淚水,註釋良久之後,熟練地開啟供桌中間的抽屜,拿出三隻香和一個打火機,點燃香之後插進香爐,對著老人的照片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大禮。
結束之後,張學軍用手戀戀不捨地撫摸著供桌,又環顧了屋裡一圈,才發現了眾人略帶驚訝的眼光,他回過頭來看看身邊的李老太太,只見她的眼睛裡也帶著深深的疑惑,垂老的目光之中似乎閃過一絲久違的光亮。
“看這傢俱的樣子,好像是幾十年沒有動過吧?”張學軍的喉嚨裡有些哽咽,他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感情,讓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自從父親去世後,這家裡的東西完全都沒有動過,保持著當時的樣子,奶奶說爸爸一定會回來,如果改變了佈局,害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張學軍的兒子張愛紅,依然扶著自己的奶奶,站在旁邊解釋道。
唐三凡其實理解老人的感情,從日記中他知道,張學軍的母親早年喪夫,自己一人把兒子拉扯長大,兩人幾乎可以說是相依為命,感情極深。聽到張愛紅的解釋,他才明白為什麼張學軍的情緒如此激動——老人在兒子遭遇車禍之後,不願意接受事實,因此保持著家裡原有的佈局,以表達對兒子的思念,這完全可以理解。
聽到兒子的回答,張學軍十分動容,雖然他已經看出來屋裡的擺設,跟他去世之前基本沒有什麼變化,可是聽到說自己的母親擔心他回家找不到路,心裡忍不住一陣心酸。在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說法,人死之後靈魂會重新回到之前生活過的地方,只是沒有想到,老母親在搬遷之後,還保留著原來的傢俱。
這個家雖然過得窘迫,但是張學軍沒法對一個老人要求更多,她在痛失自己的兒子之後,還能夠獨自一人把孫子撫養成人,已經實屬不易。聽居委會大媽的介紹,老人不僅把孫子撫養長大,還堅持讓孫子讀了大學,現在剛剛參加工作。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來看望你們。”張學軍的話,讓其他人迷惑不解,只有唐三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大哥當年受到過張學軍先生很大的幫助,他臨去世之前,讓我要早點到中國來,報答他的大恩大德。可是,這幾年來我一直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能早點到中國來,如果我早點過來,至少可以讓老人家的日子過得好一點。”張學軍又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唐三凡發現他在說假話的時候,總是喜歡習慣性地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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