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用腳踏上中國的領土,但是這裡的每一樣都感覺是那麼的熟悉,熟悉的中國漢字、穿著各式不同服裝的熟悉的中國人、熟悉的建築物、甚至是每一寸土地、每一縷吹過的風,都是那麼熟悉。
唐三凡終於理解那些走出國門的人,為什麼會對祖國的一切都充滿了思念,那是一種來自於原始血脈的親切,這種思念即使是遠隔千山萬水,都無法阻隔。
在航站樓的出口處,他們倆等了好久才等到了張學軍。一見到唐三凡和肥鴉,他幾乎欣喜若狂,因為在出來的時候,他被告知寵物鳥不被允許入境,雖然已經提前知道這樣的結果,但是心裡還是存著一定的僥倖。
更重要的是,張學軍也算是近鄉情怯,他擔心自己一個人去面對,以前的那些親人,實在是有些忐忑不安。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從內心裡已經把唐三凡當成這個世界上,少數的能夠親近的人了。不對,他一直以為唐三凡是隻烏鴉,一隻會認識漢字的烏鴉,所以準確地說,應該是他把唐三凡當成了唯一能夠親近的物件。
所以在經受了張學軍長達五分鐘的嘮叨之後,在計程車司機驚訝的眼光中,唐三凡和肥鴉一左一右,站在張學軍的肩膀上,鑽進了計程車裡面。不過好在司機見多識廣,轉眼就恢復了鎮定。
“Good afternoon, where are you going?”經常跑國際航站樓的計程車司機,往往都懂幾句常用的外語。
“師傅,可以跑長途嗎?”張學軍用純正的普通話說道。
“哎呦,您是中國人?”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張學軍一眼,其實張學軍穿著一身唐裝,又有著跟中國人同樣的黃面板,確實具有一定的欺騙性。
“是的,應該算是中國人吧。”張學軍猶豫了一下,又有些不肯定的回答道。其實估計他現在還有些不太確定,自己究竟應該算是秘魯人,還是應該算是中國人。
“您這口標準的普通話,應該是在中國長大的吧!”計程車司機開啟了聊天模式。
經過了將近五個小時的車程,他們終於來到了張學軍前世居住的L市,從進入L市開始,張學軍完全陷入了沉默,幾乎不再說話,兩隻眼睛一直看著窗外。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一首唐代詩人王維的詩,描述了異鄉人的情愫。有過他鄉漂泊經歷的人都知道,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感情,遠比王維描寫的要複雜,有許多長期在外地工作生活的人,多年之後回到家鄉,沿途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地名,但是卻沒有一處熟悉的地方,特別是到了以前居住的地方,有可能再也找不到認識的人,真正地變成了異鄉人。
張學軍轉世二十幾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從來沒有回到過中國,更不用說回到L市了。這裡的變化之大,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以至於他完全找不到一點熟悉的地方。即使回到這裡,回到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他還能真正的回到過去嗎?唐三凡看著沉默不語的張學軍,轉瞬間他的心裡湧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自己現在以這樣的一副烏鴉身軀回來,又會是怎樣的遭遇?如果時間再長一點,自己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很難再真正地回去了?
住進L市的酒店之後,張學軍的內心更加不安,一路的陌生感讓他甚至生出了退卻之意。
“我看我還是回去吧?這裡變化這麼大,家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了?”張學軍眼神躲閃,流露出一種不安,這樣的表現讓唐三凡實在是有點惱火,都從那麼遠的地方飛回來了,他的親人就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對方卻又猶豫不決起來。
“我去世的時候,已經三十歲,母親當年五十五歲,二十年過去了,恐怕。。。。。。”張學軍吞吞吐吐,這種擔心確實存在,可是並不是真正的理由,只能說他這是給自己在找藉口而已。
“就算找到了,又有誰能相信呢?中國人都是信奉唯物論的,這種轉世之說,恐怕實在是太過荒謬了!”這恐怕才是張學軍心裡真正擔心的,就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親人,又有誰會相信呢?只怕就算是自己的親人,也不一定會相信吧!
唐三凡沒有回答,只是和肥鴉看著張學軍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這個男人內心深處的鬥爭幾乎到了極點,患得患失的心情複雜至極。其實,唐三凡根本無法給張學軍答案,回去或者留下他自己一定要做出選擇。而且從一個外人的角度來說,選擇其實非常簡單,就這樣轉身回去,生活又會陷入同樣的痛苦,留下可能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無論這個選擇的後果如何。但是,只不過因為事不關己,所以選擇才變得容易,如果換做是他自己,恐怕也不會比張學軍好多少。
“哇哇,這個男人究竟怎麼啦?來來回回地走動,看得讓人頭暈。”肥鴉看著來回走動的張學軍,顯得困惑不解。
“他想要回來尋找一個答案,但是又對這個答案充滿了害怕。”張學軍的事,同樣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當然,即使對肥鴉說清楚了,以肥鴉的現在的年齡,估計也很難完全理解張學軍此時的心情。
“我明白,當初我對雛鴉院毫無興趣,想要跟著你出來歷練,但是偷偷摸摸出來找你的時候,其實也是有些害怕的。”唐三凡沒有想到,以肥鴉的年紀居然能夠以己度人,雖然不算完全貼切,但是也算是八九不離十。
來回走了半小時之後,張學軍還是最終下定了決心:“都走到這個地步了,再退回去也太慫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說對嗎?”
唐三凡知道,張學軍現在的問話,其實跟之前問他要不要回中國不一樣,之前他是完全害怕做出選擇,而現在的問話,只是為了得到肯定的答覆,讓自己變得更堅定。從這個角度來說,儘管這個男人依然害怕、猶豫、彷徨,但是卻自己做出了選擇。
看著張學軍的眼睛,唐三凡認真地點了點頭。
一旦下定決心之後,張學軍馬上就開始忙碌起來,他甚至顧不得倒時差,就跑出門到當地派出所查詢。唐三凡實在很關心張學軍的情況,所以也跟著他出去。至於肥鴉,就讓他獨自待在賓館裡,看著電視,喝著水,吃著鳥食。
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一看是一個老外,倒是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張學軍。
“托馬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從民警的嘴裡,唐三凡才第一次知道,張學軍的秘魯的姓名,叫做維多克·加西亞·托馬。
“我的大哥曾經在中國待了很多年,認識了一個叫張學軍的朋友,他的母親叫李秀琴,他的愛人叫陳衛紅,還有一個孩子叫張愛紅。”張學軍還是沒有太過冒失,如果他直接告訴自己就是張學軍,是一個轉世的人,恐怕民警同志會直接客客氣氣地,把他趕走。
“請問您找他有什麼事情嗎?”民警是不會隨意地把個人資訊,告訴其他人的,除非是有非常正當的理由。
“張學軍先生,當年曾經在我大哥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所以我想要感謝他以及他的家人。”張學軍誠懇地說道。
民警又仔細地詢問了張學軍,直到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才把張學軍家裡的資訊,告訴了他。在張學軍去世之後沒有多久,城市就進行了改造升級,所以張學軍的母親帶著唯一的孫子,搬離到了別的地方居住。令張學軍感到高興的是,他的老母親依然在世,雖然已經七十五歲高齡;妻子在張學軍去世之後,已經改嫁,兒子在老母親的堅持之下,依然留在了張家。
創作不易,歡迎大家關注訂閱收藏,點贊加書圈評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