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壽輝浠水登基稱帝,定國號“天完”,其意為“用一寶以鎮大元”。時人多解其意,讚賞有加。唯有一先生,姓姜名異,字從正,私下曾對人言道:“一大為天有可,家中藏元不妥,此“完”字有人撇脫,為紛爭之象;家人為二所分,為不安定之象;元上有寶,為元人不死之象,有此三不吉,豈不憂哉?”
彭瑩玉聞知後,深感先生言之有理,勸徐壽輝移改國號。徐壽輝猶豫不決,顧問群臣,眾人言國號為天子擬定,更改也是不祥。徐壽輝心中隱隱,使人去訪姜異,誰知姜異自知說漏了嘴,早早避向外地去了,徐壽雖有不悅,但也不作更改。
天完政權建立,徐壽輝立提出“摧富益貧”的口號,隊伍很快發展到了數十萬之眾,攻城掠地,悉數拿下漢陽、武昌、安陸、沔陽、江州、袁州等地。徐壽輝紀律嚴明,不淫不殺,義軍景況空前。
至正十三年,元調集幾個省兵力圍剿義軍,彭瑩玉戰死,國都薊水也被攻破。徐壽輝退至漢陽建都,改年號為天平。
部將倪文俊,自恃功高蓋世,意圖造反自立,登上皇位。倪文俊事情敗露,竄向黃州陳友諒。被陳友諒騙入城中殺害。
陳友諒除賊有功,任平章政事,接管兵權。陳友諒羽翼漸豐,野心越來越大,設伏兵殺害“雙刀”趙普勝,並挾持徐壽輝到江州,自稱為漢王。後陳友諒邀請徐壽輝去採石鎮五通廟拜神,秘密將徐壽輝殺死。
後世人謂姜異之言,猶如神斷,能有如此神驗,也是罕有。
再說韓山童死後,劉福通以潁州為據點,義軍規模漸壯。樞密院同知赫廝、禿赤率蒙古精銳阿速軍及各路漢軍前往鎮壓,不戰而潰,凡浙西、江東南、湖南北,以閩、蜀之地,凡城所不完者皆陷。
至正十五年劉福通自碭山夾河迎韓林兒,擁立韓林兒在亳州稱帝,改元龍鳳,國號大宋,史稱“小明王”。,旗上一聯雲:“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中原各地紅巾軍,盡歸大宋。
劉福通三路北伐,西路李武、崔德率領,轉戰於陝甘;東路毛貴,兵抵棗林、柳林;中路軍關先生、破頭潘等由魯入冀、晉,北破上都,東進高麗。十八年五月,劉福通破汴梁,宋政權遷都汴,實現了使\"宋\"名副其實的夙願。
宋政權遷都汴梁後,遭元反撲,察罕帖木兒、孛羅帖木兒等圍汴梁。汴梁城破,劉福通護韓林兒衝出重圍,逃奔安豐,林兒妻及諸官員家屬數萬人、官兵五千人被俘,符璽、印章、官庫被奪,宋政權遭到重創。
韓林兒避居碭山時,聽附近村民講,碭山西側胡巖峪鸞灘坡,出了個七歲神童,能言善辯,無師自通。通曉古籍,智超成人,思辨賽項橐,智力過曹衝,聰穎好比司馬,機智遠勝甘羅,胸有元嘉之才,腹藏李泌詩文。神童還有一件,相字極是神準。
韓林兒為探虛實,讓羅文素去訪神童,著一“胍”字問測。
羅文素見了神童,甚為虔敬道:“我家主人聞神童有神異本事,特讓羅某來代測一字,還望神童不吝賜教。”
神童見字脫口言道:““胍”字半孤半朕,你家主人官位不小,只是身處兩難,不能展其心志。個矮體胖,有大腹之象。”
羅文素一聽,不覺有點呆了,方知神童之名,並非徒有虛名,憑字觀人,便如親見。他回去據實相告,韓林兒也是頗感驚奇,第二日親自登門,拜訪神童。
韓林兒見神童,厚禮相見,紙書一“丹”字,問身後事。
神童道:““丹”為舟不全,月中缺一點,玉輪鑲亡首,玉兔嵌離頭”。
韓林兒正當撩袍而坐,仔細傾聽,不意腰間一閃,露出一面銅鏡。這鏡子正是韓江勇所得,韓江勇死後傳韓山童,韓山童再傳韓林兒。
韓林兒還待再問,那神童乍見銅鏡,神情突然大變,顯出癲狂之狀,搖頭晃腦,自言自語道:“是我夢中有人戒訓:“累世成仇可堪傷,銅鏡一現返魂鄉;口似刀槍言如劍,算死方知結怨長。””
神童突然安靜下來,一字一句道:“我本想就此打住,不曾想這是前世的冤孽,也罷。丹者,朱......砂......也......”言罷,雙目緊閉,若昏睡狀,從此閉口不言。
韓林兒也是無奈,莫能再問究竟,只得別了神童,悶悶不樂地轉回去了。
神童之言,韓林兒當時不明所以,日後驗證,卻是神準。月中者,十二日;舟不全,自當傾覆;硃砂者,被朱元璋所殺也!玉輪,離頭指的是“月”,“亠”是“離”和“亡”字之頭,寓意不吉。
第二天,韓林兒聽說神童已經夭亡,禁不住悲痛失聲。至此終日鬱鬱寡歡,不思飲食,羅文素勸道:“主公切莫過份憂傷,我聽說自古以來,神童都是短命,他們身上都有相同的特點:絕頂的聰明;善解人意;少年老成。天意如此,也是奈何不得。”
韓林兒嘆道:“天妒英才,天妒英才也!
......
韓林兒逃居安豐,張士誠遣其將呂珍攻安豐。安豐被圍日久,\"城中人相食,有屍埋於地而腐者,亦掘而食之。或以井底泥為丸,用人油炸而食之者\"。韓林兒在城中號泣,劉福通遣人求救於朱元璋。劉基諫曰:\"不宜輕出,假使救出來,當發付何處?\"朱元璋不聽,率徐達、常遇春等擊敗呂珍。朱元璋遂救出韓林兒與劉福通。\"設鑾駕傘扇,迎駐滁州,創造宮殿居之,易其左右宦侍,待之甚厚\"。
朱元璋鄱陽湖一戰而勝,即吳王位。這時,宋政權已名存實亡,但元璋仍奉之為正朔。
元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遣廖永忠迎接韓林兒返回應天府,十二月十二日,途徑瓜洲時,韓林兒沉入江中被淹死。瓜步沉舟因此而得名。
韓林兒身上的寶鏡,從此沒有了蹤影。
八,幽魂女巧得鬼鏡
鏡生於何時?《軒轅黃帝傳》中說:“帝因鑄鏡以像之,為十五面,神鏡寶鏡也。”
又《黃帝內傳》中說:“帝既與西王母會於王屋,乃鑄大鏡十二面,隨月用之。”
又《周禮正義》中說:“黃帝鑄十五鏡……法月滿之數。”
又唐王度《古鏡記》中說:“‘昔者,吾聞黃帝鑄十五鏡,其第一橫徑一尺五寸,法滿月之數也。以其相差各校一寸,此第八鏡也。’雖歲祀攸遠,圖書寂寞,而高人所述不可誣矣。”
又《玄中記》中說:“尹壽作鏡,堯臣也。”
由是觀之,鏡或為皇帝所鑄,或為尹壽所造,或另有其人,均不得而知矣!
惟銅鏡興於戰國,確有據可查。《莊子·天道篇》曰:“聖人之心靜乎,天地之鑑也,萬物之鏡也。”《韓非子觀行》亦有:“古之人目短於自見,故以鏡觀面。”
《戰國策·齊策》載: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
此事雖述鄒忌以鏡為鑑,悟出治國之道,但戰國銅鏡,已廣為人用,亦不必爭執。
銅鏡起自商周,興於戰國,漢唐趨於完美。
古人借鏡寓情,賦予銅鏡“同偕到老”之意,生作男女愛情信物,相互贈送,死後隨葬。後世文人,引鏡高歌者,更是不乏其人。
鏡者,鑑也。景也。可以察形也。可窺鏡而自視。以鏡考已行。可以對鏡帖花黃也。可以鏡贈別,可知愁結秋霜,可見愁雲鬢改,可照斑白絲鬢;更知鏡中衰鬢已先斑,危樓古鏡影猶寒。
鏡可以詠,鏡可以覽,鏡可以磨,鏡可以贈,鏡可以拭.....尤可以鑑,故唐太宗李世民言“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佛有三寶“佛”,“法”,“僧”;道有三寶“劍”,“鏡”,“符”。葛洪言:“入山道士以明鏡徑九寸懸於背,有老魅未敢近。”可知道家視鏡為寶,並非虛談。而民間據此作“桃木劍”,“照妖鏡”,“收妖葫蘆”等,仿道家器物,用以辟邪,亦不足怪也!
釋家有三戒,名為貪,嗔,痴,是為修行中的三念。儒家有三戒名為色,鬥,得。即“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所得。”道家亦有三戒,名為怒,欲,醉。也即大怒大欲並大醉,三者若還有一焉,須防損失真元氣。
凡此種種,各有所指,釋家重在執念,儒家看重修身,道家偏向真元,與常人所言之“痴”大相徑庭,毫不相干。
世間犯痴者多矣,諸如情痴,花痴,書痴,棋痴,酒痴,詩痴,武痴,妒痴,遊痴,文痴,錢痴,此為人生性偏執,習積日盛,一時難改。更有甚者,犯呆痴,顛痴,妒痴等令人厭惡的惡痴,凡人都犯痴,唯輕重有別而已。
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裡要表的一位,卻是個犯了鏡痴的。
話說明永樂年間,莒州縣唐家莊上,有個出了名的“鏡痴”,人稱“鏡痴先生”,姓唐,名魁,字家平。祖上三代商,積得家業頗豐,誰知到了唐魁這一輩,他不願經商,生性好學,苦讀詩書無數,頗有些學識,不說他博古通今,也算得上是滿腹學問。老天不負有心人,九月九日放皇榜,唐魁一舉得中,做了壽光縣縣令。只是有一件,他從小喜歡鏡子,好鏡如命,平素收藏各種名鏡奇鏡無數。
唐魁年少時,曾在江湖藝人手中,重金求得一寶鏡,名為“巨目”七乳瑞獸紋銅鏡。這鏡卻與南唐徐鉉的“獨眼異鏡”不同,徐鉉有一面銅鏡,照人成像都只有一隻眼,而“巨目”鏡照鏡時,滿鏡只有一隻眼,眼中瞳仁處卻有人像,令人叫絕。
唐魁初得巨鏡,自是歡喜不盡,看著鏡子,獨處鏡房三日不出房門,直到眩暈昏厥,方被人發覺救出。
其父看他不熱衷功名,卻成天抱著鏡子痴痴地看,玩物喪志,消磨時光,唐家幾世家業,豈不是要盡毀在他手上?心中甚是惱怒,斥道:“人人都謀求功名顯赫,光耀祖宗,看著你的樣子,遊手好閒,不思進取,成何體統。銅鏡雖好,能管你吃還是管你喝?你不看一朝中了舉人,上自衙門差役,下至遊民閒雜,哪個不來巴結奉承,豈不威風!就是鄉黨有事,出來理論理論,或者同人家說件訟事,到衙門裡去,地方官也不敢怠慢……”
唐魁應道:“唐家祖上,從沒有出過鼎甲,我破天荒中個狀元,只怕莒州的天也光了呢!”
老母笑道:“阿彌陀佛!要果能如此,唐家祖宗只怕也要沾點你的光了。”
唐魁道:“求取功名,得有大造化,常言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功,五讀書。’命好,還得有運氣,運氣不錯,祖上風水欠佳,也是白搭,至於陰功嗎,咱活得乾淨,不屬大奸大惡之人,至於讀書,雖不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畢竟也學過不少,回頭我發奮苦讀,給你抱個狀元來,免得二老成天看著我嘮叨......”
唐魁倍受父母數落,可他非但不改,反而更加痴迷。吃飯,穿衣,行路,睡覺,甚至在夢中,無時無刻都在揣摩著銅鏡。那模樣,有些瘋瘋癲癲,似傻如狂。父母眼看無望,怕逼出毛病來,也不去逼他,好歹還有經商一條路可走。
唐魁之能,遠勝常人十倍,他觀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表面看他痴人一般,心中卻很是縝密,滿腹文采,抒寫起來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唐魁生有兩女,長女名婉茹,年方一十六歲,只因她氣質,長像頗像男兒,後便喚她“賽兒”。幼女名叫婉蘭,年方一十四歲,卻是極為羸弱嬌小。
唐賽兒聰敏好學,四書五經,諸子百家,詩文書畫,無所不通,尤好莊周道學,常思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她自幼體格強健,唐魁便也請過不少拳師,為她授受武藝,小小年紀,也是學得些許功夫,與男子搏擊相對,絲毫不落下風。
就連唐魁也很是欣賞女兒,說她要是個男兒身,肯定是個難得的文武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