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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見字如面

“......”

好...

好不要臉的反應。

見他下巴隱約有指印浮現,越明珠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沒打人的經驗自然掌控不好力道。

她當時只顧擔心動作慢準頭不好,怕讓陳皮躲了過去,以至於那一巴掌真的又急又重失了分寸。

猶豫一下:“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跟人動手還這麼心軟,陳皮嗤笑一聲,不過還是認真回味了下挨那一巴掌時的觸感。

“就你那點力氣給我撓癢癢都費勁,別說打疼人了。”

“是嗎?”

越明珠疑惑,低頭摸了摸手心:“那我怎麼覺得我手都打麻了。”不是裝可憐,她是真的震到手指發麻。

“惡人先告狀。”

陳皮拉過手檢查,淡青、淡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近半年來吃好喝好,氣血足,看著嬌氣也很健康。

實在沒瞧出哪裡有問題,他捏捏指尖和關節:“疼嗎?”

她語氣誠懇:“你手上的繭磨的我有點疼算嗎?”

不知道是暑氣重,還是跟人動手的氣血上湧,總之他掌心也焐的她很不舒服。

“......”

陳皮一時無言。

與他面無表情的態度不同,點在掌根位置的力道很輕:“扇人耳光不要手指發力,要用這個地方實實在在打到人臉上才行。”

越明珠看他傳授經驗。

沒了營養不良,陳皮自然長得不差,只是他氣質偏陰鷙,不笑時會讓熟悉他秉性的人心生畏懼,一旦心情有了起伏,那點戾氣更是讓人恨不得退避三舍。

偏偏到了自已這裡,捱了打還要反過來教她這個打人的人下次怎麼出手才用力。

她忍不住抿了下嘴角。

想起自已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提,越明珠反手握住他指尖。

悶悶道:“我知道你那天回去做了什麼。”

這沒頭沒尾的,陳皮皺著眉沒反應過來。

她輕聲嘆氣:“我不想看見你殺人,但是我並不害怕你站在血泊和屍體中的樣子。”

陳皮知道這是在說逃跑路上他殺了追兵後捂她眼睛的事,一時有點不安,畢竟事情起因是——

【我知道那天回去你做了什麼。】

滿頭霧水和心煩意亂忽地僵滯住,明明是三伏天,陳皮卻後背發涼,明珠全都知道了。

他甚至沒辦法思考是不是張啟山在從中作梗。

越明珠嘆氣:“我的確不習慣死人。”

“但是不管將來你是不是要跟著紅先生加入幫派,是否惡貫滿盈,只要你像今天,像現在,像帶我逃難來長沙的路上,無論多危險無論我們遇到了什麼,只要你始終對我保持真誠,哪怕有些事你沒辦法對我如實相告,只要你不騙我,就算不習慣再害怕,我也可以為了你去努力克服。”

她露出一個小小的笑靨,純粹又熱烈:“我對你的心意必定能夠排除萬難。”

“……”

他心顫了一下。

陳皮下意識攥緊她的手,他握得那麼用力,用力到指骨泛白,被握住的人卻半點沒有感受到疼痛。

他目光一瞬不瞬盯著明珠,“答應你的事我會全部做到,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委屈自已,殺日本人也好,殺漢奸也罷,全都是我心甘情願。”

越明珠迎著那灼人的目光。

心中塵埃落定。

看吧,人就得對自已想要的結果保持吹毛求疵的態度。

因為萬事皆有變數。

過去陳皮窮困潦倒可以為了一百文殺的黃葵血流成河,也可以為了報叩門不見的仇殺到整條街只剩郎中的藥鋪,難保日後他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或者洩憤瞞著她做一些別的事。

所以想要趨近完美的結果,就得未雨綢繆。

之前在紅府時不時就提起二月紅,還聯合對方給他下套,就是知道他佔有慾強,不可能放任二人獨處。

偷聽是必然的。

總不能說了好話,最該聽到的人卻一無所知吧。

況且這可是你自已說的心甘情願,將來若想要反悔......

過了片刻。

見時機成熟,越明珠輕描淡寫道:“忘了告訴你,再過幾天我就要去上學,進了學校恐怕就沒那麼多時間和你見面了。”

心頭那團燒得陳皮既焦灼又舒坦的火瞬間被澆滅大半。

“……”

就說怎麼突然嘴甜起來,合著那點糊弄人的小伎倆全都砸他身上了是吧?

陳皮被氣笑,咬牙切齒:“好。”

這是什麼意思?

越明珠沒想到有所鋪墊後,效果竟然出奇的好,有點驚訝,“你...沒別的想說的?”

“你不介意嗎?”

見她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已,還略顯緊張,陳皮非但沒有心情好轉,反而升起幾分被輕易拿捏的惱火來。

他自小生於人多地少的江浙一帶。

糧食短缺,水災頻繁,有田種的人尚且吃不飽飯,他這種父母雙亡的小孩沒餓死實屬僥倖。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從小學著捕魚捉螃蟹,捂著乾癟的肚皮勉強度日。

陳皮除了要跟比自已小的孩子爭,還要跟比自已大的孩子爭,更別說那些身強力壯、成幫結隊的漁販、魚商。

為圖漁利,互毀生計,不擇手段是常態。

受盡白眼過慣了苦日子,沒人把他當人看,陳皮也就不把別人當人看了。

一年到頭能吃飽的日子屈指可數,他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湊不出來,冬天趁著過節還得打赤腳沿街乞討。

當他看到跟自已同齡的小孩大冬天不用下能凍死人的河水捕魚撈螃蟹,還能吃飽穿暖去私塾上學,心中攪動的惡意讓他難以忍受。

第一次殺人,陳皮看汙血融進水裡化開,只在想自已終於可以吃頓飽飯了。

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他心情微妙好轉,“我是見不得別人好,又不是見不得你好。”

“就算我要住校?”

“......”

“一週才能回來一次?”

陳皮表情逐漸難看起來,越明珠小小聲:“還希望我好嗎?”

他臉色陰沉:“我去看你。”

“那是封閉式學校,上學期間不能隨意外出。”

“我會翻牆。”

“學校裡全是女學生。”

“我不讓她們瞧見。”

“學校到處都是人,怎麼不被瞧見?”

見自已提議被一一否決,先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神色陰晴不定:“你誠心跟我作對是不是?”

越明珠懷疑自已要是點頭,他會毫不猶豫一口把自已咬爛嚼碎,禮貌糾正:“是我想換個‘見’法。”

“…說。”

“見字如面。”

她微微睜大雙眼,認真點頭,“我在學校給你寫信,只要有空就把每天發生的事全都寫在信裡,事無鉅細。”

忽悠,接著忽悠。

明知道他不識字,倒要看看她還能憋出什麼壞來。

“所以。”

越明珠說的理所當然,完全不覺得自已在刁難他,“你開始學認字吧。”

陳皮頭皮發麻。

師父教的南北朝歷史他都懶得聽,喜七刻字的板子扛了那麼久,也就認個一和一百。

還認字?

見他比任何一次都興趣缺缺。

越明珠一把甩開他的手,壞脾氣和無理取鬧展現的淋漓盡致,“我不管,反正上學的苦你必須陪我一起吃。”

沒錯,這才是她的真實想法,見不得有人比自已清閒。

陳皮偶爾。

只是偶爾,他也會懷念起當初碼頭那個送吃送喝還會哄人賣乖的明珠。

亂七八糟的念頭冒出來的同時,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嘲諷:讓你總順著她,可不就騎在腦袋上作威作福。

難得運作的大腦提醒他別一退再退。

可事實上。

“嘖。”

陳皮盯著她,沒好氣的妥協道:“陪你,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