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人就是這老瞎子。
說實話,現在的我對這個老瞎子非常有興趣,如果他現在還活著,可能我這一趟上雪山的事情就會少了許多麻煩。
可是小時候的我相當害怕他,一直往陸峰雲的腿後面縮,只能從餘光裡面看到這老瞎子的長相。
他穿的相當破爛,而且長髮又黑又髒,垂到他的肩膀旁邊,而從那長髮的縫隙間露出來的一張老臉,瞪著兩隻昏白的眼睛,簡直就是一隻猿猴的模樣。
看到他這張臉,別說五六歲那麼大的孩子了,就是十來歲的孩子可能也會做噩夢,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怪小時候的我這麼懼怕他。
但是這老瞎子好像卻很喜歡我,他一看到陸峰雲帶我出來,就走到我面前來弓下身,用他那非常長的手掌伸過來,想要撫摸我的腦袋。
但是我被他嚇了一跳,立刻就躲到了陸峰雲的另一邊,和那老瞎子以他為軸心開始了周旋。
老瞎子試著伸了兩次手,都沒有抓到我,終於嘆了口氣,放棄了,而是直起腰來,頭也不抬的對陸峰雲說:“這孩子你的確是接對了,但是我還是得告訴你,有些事情你可得想好了,養個孩子絕對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尤其是在你對他有了感情以後.”
我那時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老瞎子在說什麼,只一心想躲著他。
但是現在的我卻聽到了陸風雲的回答,他說道:“順爺,有些事兒我不得不去做,這是我的宿命,就像你的宿命一樣.”
那老瞎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回答陸峰雲道:“峰雲,你說我這一輩子都是執念,可是你這不也是執念嗎?等到了你身上,你就和我一樣都放不下了。
也許等到你老的時候,你就會和我一樣,也勸別人放下自己的宿命了.”
陸峰雲既沒有點頭,承認他的話,也沒有搖頭反駁他的話,只是也跟著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苦笑了一下,回答道:“也許你說的沒錯吧,身在局中的人,往往是看得最不清楚的。
我知道那是我心裡的執念,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直到我死的那一天為止.”
那老瞎子聽了陸峰雲的回答,也就失去了繼續勸他的慾望,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又對著我笑了一下,隨後轉過身繼續蹣跚著往他的家裡走去了。
陸峰雲轉過頭去目送著他離開。
我抬起頭,能夠看到他藏著深深憂慮的眼睛。
但是我那個時候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不過說實話現在的我也沒有徹底明白,他身上到底揹負了一個什麼樣的秘密,讓他這麼多年都不願意向我吐露一絲一毫呢?在那老瞎子消失在自己屋子裡以後,陸峰雲就很快轉頭回來,繼續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很快被他拽著在那一共只有五戶人家的小村莊裡走了個遍。
這村子裡面生活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年紀最大的是老瞎子,年紀最小的是陸風雲,其他大概都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一個和我同齡的孩子都沒有。
這樣的年齡構造,首先就導致我十分鬱悶,因為並沒有和我一起愉快玩耍的孩子;但是很快我就發現村莊裡面的上了年紀的人,都十分喜歡小孩子,所以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照顧我,無論我身在什麼地方,他們都會給予我最大的幫助。
接下來的三四年,陸峰雲仍然繼續外出尋找各式古墓,我常常被他留在這個小村莊裡面,和村莊裡面的其他人待在一起,學習鬼醫一脈應該所有的藥理技術,針法手法。
就是這段時間裡,我跟村莊裡面的很多人都熟悉了起來,他們對鬼醫一脈的東西瞭解的並不算太多,但是教我這個孩子已經綽綽有餘。
等我再長大一點,基本上已經完全學會了村莊裡面其他人的手法之後,陸峰雲就開始帶我走出村莊,去另外的一個小村子裡,將我交給他另外的朋友學習一些特殊的技巧。
這些技巧包括很多東西,最基礎的體能訓練就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還有分辨藥草、自己進行藥物的合成,以及在動物和真人身上做針灸的實驗。
那些年我的思想開始漸漸產生了轉變,我不再覺得窩在這樣的一個小山村裡面是正確的選擇,而且我也常常開始擔心陸峰雲出去做的危險事情,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向他提出我要跟他一起出山的想法。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才只有十三歲。
我仍然記得那一夜,陸峰雲牽著我的手,在漫無邊際的小村莊裡面一圈一圈的繞行,隨後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回答我的話道:“師父已經約好了一支隊伍,明早就出發。
等我們幹好這次的活回來以後,我就再也不碰這些事了,我們去其他的地方定居吧,師父帶你好好的開個店,好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