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居民同志們，剛才名單上的分數，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了。”

“就算沒看到的人，也應該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確實，名單上排名靠前的大院，幾乎都有多多少少的扣分，和之前我們內部被人透露出去的 分數相差比較大，甚至有的大院相差10分之多。”

“但是，我向你們保證，這其中的每一分，都是扣得合理，扣得公正。”

鄭主任剛說到這裡，旁邊就傳來一聲嗤笑。

馬大強大聲說道：

“鄭主任說的倒是理直氣壯，可我是在想不明白，95號院在一晚上同時發生了兩起強迫婦女事 件，才只扣了10分，難道還有什麼大錯能跟他們的過錯相比?”

“就算有這樣的錯誤，難道咱們街道十幾個大院同時犯了一樣的錯誤?”

“如果真發生什麼大事件，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群眾~們都不知道?”

“難道，我們都是瞎子聾子-不成?”

鄭主任冷笑一聲。

說道：

“馬大強，我還告訴你了，確實在咱們街道，有十幾個大院同時犯了一樣的嚴重錯誤。”

“你們不是瞎子，我們也沒打算隱瞞，只是你早上沒有來開早會，所以不知道這件事而已。”

馬大強哈哈一笑：

“那好，你倒是說說，到底是什麼嚴重錯誤，能讓這麼多大院同時扣這麼多分。”

主持臺下的群眾們也都嚷嚷起來。

“是啊，你倒是快說啊。”

“一次扣五分八分，甚至還有扣十分的，什麼錯誤能扣這麼多分?”

“我們又不是瞎子聾子，昨晚如果真發生什麼大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啊，我們院也被扣了八分呢，如果真有什麼大事，難道我們院裡的當事人都不知道?”

“簡直就是把我們當猴子耍嘛。”

群眾們嘰嘰喳喳，眼看又要吵起來。

鄭主任趕緊大聲說道：

“各位，我告訴你們是什麼嚴重錯誤，導致了這麼多大院同時被扣分。”

“這件事，我們街道曾三番五次強調，掛橫幅，搞宣傳，大喇叭裡天天喊，包括我在內，我們 街道的幹部們幾乎每天都在為這件事操心操肺。”

“相信有些人已經猜到了，沒錯，這件事就是……”

“公!私!合!營!”

聽到公私合營幾個字，在場不少群眾都有些懵。

確實，這幾個月，街道到處都在宣傳公私合營。

大喇叭，黑板報。

包括各大院裡，也是三番五次的開大會號召。

可是，這跟扣分有什麼關係?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啊。

“鄭主任，你別在這賣關子了，公私合營確實很重要，但這跟扣分有什麼關係?”

“難道你認為，大家不支援公私合營的危害，是跟強迫婦女一個檔次的嗎?”

馬大強厲聲喝道。

他隱約已經感到了不妙。

鄭主任冷哼一聲。

“馬大強，我本來以為你最近在公私合營工作上的滯後，是因為你妹妹結婚，耽誤了精力的原 因，現在我才明白，你根本就是從思想上沒有足夠的重視起來。”

“你問我公私合營是否跟強迫婦女一個檔次?”

“我告訴你，這兩件是完全不同的事情，無法拿在一起比較，但如果從兩者的危害來講，不配 合公私合營，以及不把公私合營工作當回事的危害，要遠遠大於強迫婦女。”

“因為，公私合營是國策，是衙門交給我們街道最大的重點工作。”

“這件事做不好，影響的不是一家兩家人，而是我們整個國家的發展和進步。”

“如若不然，我們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力氣搞宣傳?”

“為什麼花這麼多的人力，去挨家挨戶的走訪說服?”

“為什麼在那些小商戶成分比較多的大院裡，幾乎每個星期都要開大會做動員?”

“又為什麼給予那些願意配合的居民，各種各樣的福利和保障?”

“我們街道為這件事做了這麼多，衙門在收音機和報紙上為這件講了那麼多，難道，你們還看 不出公私合營的重要性嗎?”

鄭主任說話間，從旁邊一名副主任手裡，又拿過一張評選名單。

和剛才被風吹走的那種一樣，上面也寫著排名和分數。

鄭主任照著上面的分數，念道：

“第二名，101號院，有小商戶成分住戶10戶，但是沒有一戶響應公私合營，所以他們為此被扣 了10分。”

“第三名，91號院，有9戶小商戶成分住戶，只有一戶響應公私合營，扣9分，響應的那一戶獎 勵2分，總共合計扣七分。”

“第四名，97號院，有小商戶11戶，其中兩戶響應號召，加入了公私合營，所以扣9分，響應的 兩戶共獎勵4分，合計扣除5分。”

“第五名，99號院……”

鄭主任一個個按照排名往下念過去。

每一個大院的分數，都能跟他說的對得上。

這麼短的時間，他不可能想出如此完美的扣分手段，那麼結果就很明顯了。

街道，確實是因為公私合營，才給這麼多大院同時扣分。

群眾們之所以憤怒，是因為評分不透明，大家以為被街道給耍了。

現在知道分數是怎麼被扣掉的，大家肚子裡的怒火，自然也都慢慢熄滅。

“現在想想，街道對公私合營這件事，確實挺重視的，至少我們院每個星期都要因為這個開大 會動員，我都快聽噁心了。”

“是啊，我也是開店的，這段時間劉幹事天天往我們那跑，我剛開始還見過他幾次，後來就幹 脆躲起來了，現在想想，街道其實也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我聽別人說，有些地方直接強制執行，不願意私轉公的，就各種給你穿小鞋。” …… 0

“說起來，咱們街道鄭主任算是比較和藹的，起碼從來沒因為這件事跟咱們翻過臉，街道的人 也都很客氣。”

居民們竊竊私語，雖然依舊不願意私轉公，但起碼能體諒街道的難處。

而且先進大院，本來就是街道拿錢出來發獎品。

對於支援他們工作的，多給幾分，不支援工作的少給幾分，好像也說得過去。

鄭主任終於唸完了所有扣分。

放下名單，對所有人說道：

“各位居民，對於你們大院被扣的分數，我已經挨個說明了。”

“先進大院是街道出資，評選在各大院之中表現最好，對街道和群眾們貢獻最大的單位，那些 在咱們街道重點工作中，不夠支援的大院，我們給他按人數扣分，有問題嗎?”

“大家都是我們南鑼鼓巷街道的一員，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們怎麼可能偏袒其中的某一個大 院呢?”

“本來這件事，我們在評選完所有先進大院之後，是要跟大家仔細說明的。”

“畢竟我們扣分不是目的，希望大家重視公私合營，並且支援我們的工作，那才是這次扣分的 真正意義所在。”

“但是……”

“因為某些人的惡意揣測，信口中傷，在沒有搞清楚事實真相的情況下，煽動大家的情緒，差 點造成了我們幹部與群眾之間的嚴重矛盾。”

“這是十分不負責任的行為。”

“也是十分可恥的行為。”

“對於這種能力和思想都嚴重不線上的幹部，我們一定會給予嚴厲的懲罰。”

“絕不姑息!”零.

鄭主任目光冰冷的盯著馬大強。

對於他的這個‘愛徒’,一手提拔上來的左膀右臂，鄭主任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

接下來，就是把他掃出街道領導班子隊伍了。

“我贊同鄭主任的看法，馬大強的能力與思想都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必須停職接受再教育。”

坐在鄭主任旁邊的副主任突然開口說道。

“我也贊同鄭主任，馬大強這次犯得錯誤無可饒恕，不處罰不注意平民憤。”

另一邊，坐在馬大強旁的第三副主任，也點頭附和。

大家都是人精，既然鄭主任露出要打壓馬大強的意思，他們自然要立馬給出回應。

本來他們一直被馬大強這個年輕人壓在頭上，就心裡不痛快。

有這個機會，還不得把他往死裡整?

“我也贊同鄭主任的意見，馬主任已經不適合領導崗位，我同意撤銷他的街道副主任職務“六八 零”。”

“我也同意。”

“我同意。”

“還有我，同意撤銷馬大強的職務。”

今天大會，正好街道的班子成員都在，鄭主任剛一發起話題，全體成員當場就透過了決議。

而這個決議一透過，就說明馬大強已經徹底丟失副主任的職務。

雖然接下來，還需要上級領導的審批。

但班子成員全體的決定，沒有極特殊情況，上級領導是不可能不批准的。

之前鄭主任也曾說過要撤馬大強的職務，但念在‘師徒情義的份上， 一直都是停留在說說上 已。

今天動了真格，馬大強終於知道害怕了。

“鄭主任，我錯了。”

“我之前沒有考慮到公私合營，以為您跟其他領導犯了錯誤。”

“其實我的本意，是想糾正您的。”

馬大強賠著笑臉。

但笑的比哭還難看。

如果他早一點道歉，哪怕是在剛才搶話筒，煽動群眾反抗鄭主任之前道歉，鄭主任也可能不 會一棍子打死他。

但是現在，晚了。

“馬大強，你確實犯了嚴重的錯誤，我這也是在糾正你啊。”

“從現在開始，你就已經不是咱們街道領導班子成員，希望你以後在新的崗位上能夠踏踏實 實，重新做起。”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還是有重回領導班子的機會的。”

鄭主任聲音冰冷。

嘴上說著客氣話，但誰都知道有他在的一天，就不可能再給馬大強機會。

而很快，鄭主任接下來的話，就證實了這一點。

他拿起話筒，繼續說道：

“各位居民同志們，還有各位街道辦的同事們，正好趁著今天人比較齊，我再宣佈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