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踏春宴。
盧府的馬車早早地就前來接賀持盈，沈偃將她送到門口，四月的天兒，寒氣消退，是徹底的暖和起來了。
院子裡的旃檀樹開了花，彷彿一夜之間全都盛開了似的，院裡開始有了淡淡的香氣，沾的人身上也帶了幾分。
“好了，我會替你照顧好她的，再不走就遲了，一定好好的把人給你帶回來。”
盧姨母看著沈偃拉著賀持盈，替她整理髮飾，瞧著就是感情正濃，人臉上的幸福，是假裝不出來的，過得好不好，全都在臉上呢，她侄子還從沒有對哪個姑娘這樣上心過。
“去吧，早些回來。”
“穀雨驚蟄，一定要護好夫人。”
沈偃叮囑道，他怕賀持盈一去不回，可也無法讓她永遠不出門。
“表嫂，快來，我們一起。”
盧婉貞熱情的招呼她，這個表妹，和府裡那些姐妹，都很不一樣。
“我走了。”
賀持盈將自己的手從沈偃的手中抽出來，不就是去赴個宴嗎，怎麼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表嫂，你日後想去哪玩都可以叫上我，這汴州城裡我熟得很呢，哪家的話本子最好看，哪家上新的快，我都知道，也只有你能跟我一塊兒討論話本子了，我母親最煩我看這些閒書。”
盧婉貞生了一雙大大的圓眼，偏偏看書看的人有些呆，整個人就是迷茫又可愛的樣子，說話脆脆的，很難讓人不喜歡。
“好啊，我在這裡還沒什麼朋友，幸好還有你肯陪著我。”
陳夫人的踏春宴不在陳府，反而設在城外的一處莊子上，青山綠水，看著就令人心曠神怡。
這樣的宴，倒也別緻，賀持盈赴過的宴並不算多，主母肯帶她去的宴，往往都不是什麼達官貴族家辦的。
“沈夫人怎麼和盧家夫人一塊兒來了？”
陳夫人有些驚訝，他可是汴州官夫人中的萬事通，不知道盧家和沈家這麼親近呢！
盧姨母和陳夫人也算是老相識了，“這是我侄媳，在長安長大的，初來汴州，以後可要跟咱們一處玩呢。”
盧姨母是長安人，嫁到了汴州來，別人也不清楚，沈偃和她的關係，只是這下人人都該知道了，盧家夫人和新任汴州刺史是親戚。
在這貴婦堆裡混，主打的就是一個要會揣摩人心。
“那可正好，我們就喜歡沈夫人這樣精緻的人兒呢，怪不得都說長安好，瞧瞧盧夫人和沈夫人，就跟母女倆似的，哪裡看的出來是侄媳啊！”
“婉貞也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也是個大姑娘了，以後不知道哪家公子有福氣能討了去呢！”
陳夫人打趣兒道，都是汴州城的老相識了，今日這宴，就是要將刺史夫人給引進汴州社交圈來，她丈夫是刺史的下屬，她就得跟刺史夫人搞好關係。
這些人裡，少不了有背景有後臺的，誰家沒幾個厲害的親戚呢，但汴州刺史，那就是明面上汴州的土皇帝啊！
“哪裡哪裡，夫人過譽了。”
盧婉貞只是笑笑，完美扮演著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角色。
都是遊刃有餘的老手了，賀持盈也見了不少年輕的婦人，同她一樣梳著婦人髮髻，瞧著就覺得有意思，看來不熟練的不止她一個嘛。
妻憑夫貴，因著沈偃的關係，眾人對她的態度很是客氣，在她做庶女時，赴宴幾乎沒有她說話的份兒，自家主母也是拿話奉承別人的角色。
現在她成了沈偃的夫人，人們卻因為身份來奉承她，處處挑著讓她高興的說，原來身份不同了，聽到的話也不同啊。
“沈夫人是長安人士？可是姓梁？”
一端著酒杯的年輕顧寧問道，看她的打扮，還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呢。
“不是，我姓賀。”
賀持盈心裡卻疑惑，為何會覺得她姓梁呢？難道有梁姓女子，和沈偃之間有過什麼嗎？
盧姨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趕緊阻止這個女人繼續說下去。
“姓什麼都不妨事，反正都是沈夫人，唐家大姑娘也有十六了吧，我記得小時候，還來跑我們家和微明一起玩兒呢，現在微明都成親了，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什麼時候能喝上你得喜酒啊。”
你可千萬別再亂開口了，她還得提防著怎麼圓回來，好好兒的提什麼梁家，這不是讓賀持盈多想嗎？不怕人說，就怕人存了心思，藏在心裡慢慢想。
可唐家姑娘一聽盧姨母說說這話，更加來勁兒了。
“原來夫人還記得呢，微明哥一晃好多年沒來過汴州了，我都快忘了他的樣子了，還是小時候好，小時候還能一塊玩兒。”
唐家姑娘語氣中的懷念，賀持盈聽的明明白白，二人怕是小時候認識的，只是她更加好奇梁家姑娘是誰。
“哎，唐大姑娘怕是過不了幾年也要出嫁了，也不知道嫁到哪裡去，要是不在汴州，以後相見可就難了。”
唐大姑娘不接話，她想嫁給的不是別人，只是沈偃，對別人來說只是小時候的一段小孩子的情誼，對她來說那是青梅竹馬的美好。
因為喜歡，所以格外關注，她明明聽說沈偃的夫人姓梁，怎麼會姓賀呢？
只是盧姨母都帶著人來了，這自然不會是假的，恐怕是自己打聽的出錯了。
“那是自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們家芙葉也是個重感情的呢，不過是幼時的玩伴，也能記到如今，誰人能有這份赤忱啊。”
唐夫人三言兩語，就將唐芙葉有些不太對勁的酸話給塞了回去嗎，還順便美化了一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議論別家的丈夫，傳出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好聽，可被她說成重感情，赤忱。
這唐芙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盧姨母更加不敢離開賀持盈一步，生怕又有人說到什麼敏感話題。
*
“母親，我同表嫂去買些書，你就先回去吧，我會好好把表嫂送回家的。”
盧婉貞對賀持盈擠擠眼睛，想來是有些什麼事兒。
盧姨母有些不放心，可不能賀持盈次次出門她都跟著啊，這些丫鬟可都是沈家自己人，婉貞跟著一起，應該沒什麼事吧。
“照顧好你們家夫人，要是出了岔子，刺史可不會饒了你們。”
她還是敲打了一番，才放任兩人離開，做姨母的，總不能不讓侄媳出門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