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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年幼太子

小男孩身穿一襲精緻的墨色綢衣,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在這冰天雪地的襯托之下顯得分外耀眼。

五歲的魏無徽板著小臉,聞言不滿地輕哼一聲,攥緊嬤嬤的袖口:“嬤嬤,本宮都學累了,就不能偷玩一會嗎?”

除了用膳和安寢,別的時間他都在學習,無非是因為他的身份,因為母后夜以繼日的警誡。

往日因著他是太子,生母是皇后,別的皇子公主見了他總是繞道走。

便是他親自湊上前去,想和他們主動玩樂,那些兄弟姐妹們也只會尷尬地笑一笑。

“殿下可是身份尊貴的太子,我們哪敢自稱皇兄弟和皇姐妹,若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免不得要罰我們。”

這大抵是魏無徽聽過無數次拒絕的話,皆是諷刺他身份,更畏懼他母后。

每當此時,魏無徽便只能愣在原地,老老實實由著宮女太監將自己送回書苑。

正是天真無邪的年齡,怎麼會每一次都安分守己、獨自一人在書苑研讀兵書文學。

也正是這一次,他記住了教訓。

小魏無徽豎起小小的食指比在唇邊,朝嬤嬤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叉著小腰。

“母后現在在父皇那,嬤嬤莫要唬本宮,只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本宮就回去學習!”

小小年紀已經自稱“本宮”,從他降世不久,這份責任便已擔在肩頭,再也難以卸下。

嬤嬤終究是拗不過小太子,往日皇后娘娘責罰小太子,她都心疼不已,此刻娘娘不在,便悄悄應了他。

“太子殿下小心些便是,快去吧。”

得到許可的魏無徽不由自主綻放笑顏,陽光透過縷縷枝葉的縫隙,灑在他稚嫩的臉龐上,金色的光暈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愛。

笑聲清脆悅耳,如同珠落玉盤,迴盪在寂靜的宮殿中。

身邊的宮女和太監們相視一笑,都在盡力逗他開心,就算是一隻小小的木馬,他也已心滿意足,肆意歡笑。

小太子穿梭在花叢間,時而摘一朵花戴在髮間,時而追逐蝴蝶。

他的笑聲和花園中的鳥鳴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短暫和諧的畫面。

見到這般由小大人變成真正釋放自我的孩童模樣,宮女太監們無一不是歡喜。

小殿下太辛苦了,他們如是想。

魏無徽便這般撒開腿奔跑著,時不時用肉乎乎的小手捏了捏雪團,輕輕朝太監們砸去。

誰知半個時辰未到,玄晗回宮,恰恰碰見在院中玩樂的魏無徽,當即動怒。

魏無徽忘不了,那一日母后氣急敗壞衝上前來抓住他的衣領,抬手便掌摑而下。

淚水自眼眶中打著轉,魏無徽雙眸無措地盯著自己的母后,兩手垂在身側。

玄晗甩開魏無徽,一腳踹向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兒:“予如何告訴你的!你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王!你不學習你在這幹什麼!”

“你想氣死母后嗎!你想讓那麼多先生看著你學無所成嗎!予告訴你,只有你能登上皇位!只有你!才能讓予坐穩後位!”

小小的魏無徽低垂著頭,看著陷入雪中的雙手,手上遍佈密密麻麻的小傷口。

那是他操刀射箭,學習琴藝受的傷,母后從未問過一句。

魏無徽唇動了動,跪直了身子,仰頭看向玄晗,眸中的淚便那般肆無忌憚流了下來。

“母后,不過是半個時辰,兒臣不過也想和其他皇子公主一般玩樂,為何就兒臣不可!”

見者憐惜,可玄晗權勢燻心,看向魏無徽的眼中並無對待親生孩子的愛意。

玄晗冰冷的話語響徹耳畔,他聽見自己的母后說:“你以為予想要你嗎!若不是予的用心,你能成為太子,將來登上皇位嗎!”

小魏無徽握緊拳頭,聞言心尖一顫,母后,原來不想要他嗎?

所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母后誕下他,只是為了鞏固地位罷了。

魏無徽眼眸深深,那一夜,母后罰他跪在雪地之中,晶瑩在他身上融化,將他的羽睫染白。

陪他玩樂的宮女太監們跪在一旁,他是太子,身裹狐氅,不過一個時辰便起了身。

可他們卻是一夜未眠,到了第二日,便被凍成冰雕,永遠地合上了雙眼。

宮人又換走了一批,小魏無徽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想同他人一般玩樂,卻輕而易舉讓宮人喪了命。

一卷草蓆運去宮外,再無聲息。

他病了半個月,高熱昏睡之時,總能夢見那些與他一同玩樂的宮人,夢見母后一遍遍閃過的狠厲臉龐。

魏錚得知訊息,馬不停蹄趕來東宮,便這般貼心地照顧了半個月。

迷濛之時,他睜開雙眸,只見魏錚目露憐愛與憂心,大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腦袋。

“朕的皇兒,日後定不會再讓你受此苦痛,只要你平安順遂便好。”

這樣的事,其實在日後不止一次。

直到他束髮之年,開始正式掌握權力,參與政事,羽翼年年漸豐,到了如今,終於脫離母后的掌控。

到了後來,他手握重權,功勳卓著,比肩祁朝攝政王,權傾朝野,不必再看他人眼色。

又是一年,魏無徽一身紅衣似火,比秋日的楓葉還耀眼,眉如墨畫,水翦星眸,顧盼神飛。

若有似無的笑容斜斜的掛在嘴角,魅惑眾生那似睨非睨的眼波所過之處,留下的盡是無限風情,只是眼底深處卻古井無波。

他的身側換了許多人,人人皆是畏他懼他,他便如同鬼魅,無人敢靠近。

於檜於杭跟在身側,抬首看去。

魏無徽神情那麼從容自在,淡定溫和,好像周圍的一切,皆與他沒有關係,他獨自一人,在清幽宮道漫步徐行。

後來,他將自己的母后禁足,遇見了心悅之人,唯一憐惜自己的父皇病重。

樁樁件件堆積在一起,更到後來,得知自己的母后罪孽深重。

陵寢內,魏無徽神色複雜,垂眸看著塵土,在那之下,是玄晗的屍身。

“母后,兒臣做到了。”

“可是母后,兒臣自始至終,不過是想要您的認同,取得您的一點憐惜罷了。”

話語隨風輕輕消散,已逝的玄晗卻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