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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濫情

顧羲回絕了州府的車馬,便這麼慢慢往回走去。雖說時候還不太晚,但街上幾乎已經沒了商販的燈火和叫賣聲,寂靜又平和。

“原來明月莊的少當家不是臥病,是失蹤了呀。”

耳邊驀地響起了個輕快的聲音,顧羲睨著這個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很是無語。

“原來明月莊素來與柳州侯府交好,皇上可頭疼了吧。”

顧羲現在才是頭疼的那一個,他差點忘了這個身份不明的人一直聽著他們講話。

“你為何會去州府?”他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一句。

“我正跟著那個假胡人呢,原來這些戴著碧玉扳指的匪幫竟是與明月莊一夥的。”越霖掏出一壺不知何時買的酒,自顧自喝了起來。

顧羲卻皺了眉頭:“此話當真?”

“否則我怎麼跟去州府的?不就是跟著這個大總管嗎?”

顧羲揉了揉眉心,北狄、明月莊、皇上,還有這個煜王爺,他們究竟都有什麼目的。

“明月莊的少當家怎麼不見的?”

“……”

“連你神通廣大的柳羨侯也找不到人嗎?”

“……”

“與明月莊交好,卻不知道他們和一幫不義之人勾結?”

“……”

“偏偏這個節點又非要出關,難道是要通敵叛國?”

“……”

任憑越霖在一旁喋喋不休,顧羲雖是面色鐵青,卻也沒有制止他。眼下顧羲一時也無法判斷為何明月莊竟牽扯進了邊境的動盪之中。

也不知這一切和這樁失蹤案究竟有沒有關係。

顧羲就這麼聽著越霖的絮絮叨叨,一會兒講講他調查的結果,一會兒又扯扯閒話,有一搭沒一搭回應著他,兩人便一路回到了侯府。顧羲像是解脫了一般,頭也不回進了書房,越霖卻總覺得還有許多話要問要講,意猶未盡回了廂房。

之後二三日越霖便再沒見到顧羲,但他倒也不閒著,常常叫三個姑娘陪他上街溜達,把柳州城幾乎每一家酒樓茶館都光顧了個遍,一邊也看看那群匪幫還有沒有除了出入驛站之外的動作。雖說是公事,但用的錢還是他預支的“工錢”,越霖一直耿耿於懷於顧羲的摳門兒。

這幾日他都裝成外地來此做買賣的公子哥兒——當然在別人眼裡他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冤大頭——四處打聽著這一夥人的行蹤。這幫人不動則已,一有行動就不可能沒有一點訊息。就像那日驛站邊上的菜農,每天晚飯前必然要去巷子裡跟人下兩盤棋,那幾日卻忽然不去了。越霖因此覺得事有蹊蹺,一查才發覺農戶家裡早被鳩佔鵲巢。

這天一早他是獨自出的門,午後便在東城的一間茶館中休息。

沒人陪他說話做戲他實在覺得無趣。那三個姑娘其實都是柳州軍士兵的家屬,年級最大的叫鈺兒,是和姐姐姐夫一同來的柳州,她進了侯府,她姐姐則在軍營裡做廚娘。另兩個越霖初到侯府便見過的姑娘則是跟著哥哥來的一對親姐妹,越霖沒臉沒皮地跟著她們一起叫“瑛姐”和“么妹兒”。

幾日來越霖拉著他們往外跑,昨日侯府總管跑來說教了她們仨一頓,說她們擅離職守云云,把三個姑娘說得眼圈都紅了,越霖也就心疼得不敢再帶她們出來了。

他正支著下巴在那發愣,突然一個人在他身邊坐下了。他側頭一瞥,就看見一個十分書生氣的青年眯著眼睛對他笑。

他微微一愣,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但這幅神態又分外眼熟。

“小霖兒,想我沒?”

越霖這下更是不明所以了,那人聲音分明就是江衍,這副面孔應該是他易了容,可是江衍來這裡做什麼?

“教……你……”

見越霖這幅直髮愣的樣子,江衍心情好得停不住笑。他自顧自低頭倒起茶,低聲道:“現在叫景煥。子桑在來柳州的路上了,我得提前來看看。”

越霖聞言,只點點頭,斂去方才神情,示意他繼續說。越霖目前實在不習慣長得這麼”正常“的江衍,畢竟他平日裡都化著及其浮誇的花旦妝,這讓越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他說的話。

江衍撅噘嘴道:“你倒是終於進侯府了,顧羲最近不是一直在找人嗎,實在讓我鬧心。我不管你現在在忙什麼,但是你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阻止顧羲找到這個人。”

“明月莊的少莊主?”

江衍一愣:“你知道了?”

越霖翻了個白眼搖搖頭,復又挑眉問道:“這是首要任務?那次要任務呢?”

江衍似乎有些心虛,低頭去看茶杯,好半晌將聲音壓得更低道:“柳羨侯想造反,我要你幫他造反。”

越霖這下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半張著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有些急了,拔高了聲音道:“江……大少爺,您能不能不這麼難為我啊。”

他這一聲招得周圍幾桌的客人頻頻側目。越霖很抗拒這些殺人放火的事,況且他實在不想和朝廷扯上關係。

他斜眼看了看旁邊的人,復又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是我來侯府?”

江衍不說話,舉杯喝了一口茶。平日裡越霖就看不出江衍都在想什麼,更別提他今日還帶著一張面具了。越霖又問:“為什麼不讓他找人?你們是不是知道人在哪裡?”

江衍皺起了眉,滿眼寫著委屈,大呼冤枉:“我不知道,可他最近老是查到我們頭上來,防他實在太費勁了。至於為什麼,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省的到時候露餡。”

越霖將信將疑,可江衍若不肯說,他也沒辦法,只是幾日來心裡憋的那口氣讓他不吐不快。他抬手揉揉額角,咬牙道:“你如果不把前因後果告訴我,我絕對不會聽你的!”

江衍低下頭,像是在賭氣鬧彆扭:”那你就離教吧,阿涼我會派人去找的。“

”你……!“

一提到溫涼,越霖就有些失去了理智,他把茶杯”啪“地一下拍到了桌子上,卻沒什麼指責的話能說出口。

”越霖。“

突然他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些陰冷,似乎還有一絲怒氣,他轉頭一看,就看見了顧羲面無表情的臉。

他不禁又瞪了一眼江衍,站起身頷首道:”侯爺。“

方才和江衍在一起時他放鬆了警惕,畢竟江衍的武功在江湖上數一數二,加之他又背對著門口,根本沒察覺有人靠近。然而江衍肯定是看到了的,可他為什麼不提醒自己呢?他隨即又開始在腦中飛速想著該如何解釋江衍的身份。

顧羲不再說話,只是盯著跟越霖一起站起來的江衍,眼神凌厲,像是在等著他們開口。

越霖剛想開口,江衍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本來興趣缺缺的雙眸一下子寫滿了幽怨和哀傷。越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如今演的是哪出。

“無爭,你便是為了這個人棄我於不顧?兩個月前,你還跟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可你怎麼說走就走?”

越霖徹底傻眼了。他確實喜歡男人,這在教中已經不是秘密,但他可以摸著良心對天發誓,他對江衍從來沒動過一絲絲歪腦筋。而兩個月前,他就算有跟人花前月下,也定是嘉州城煙花柳巷裡的兔兒爺,和江衍那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顧羲也有點兒驚訝了,可回想方才他所看到的二人的模樣,倒也像是一方低著頭苦苦哀求,一方又有些生氣地在拒絕。況且越霖剛才的反應,儼然一副被撞破秘密的樣子。

不知怎麼,從剛才看到越霖和一名男子在一起時,他心裡就竄上來一股無名火,而這個文弱少爺死死抓著越霖的胳膊不放,又讓他這火燒得越來越旺。

越霖看著眼前有些失控的局面,不知該作何反應,好半天才結結巴巴說道:“景……景公子,你……你可別亂講。”

江衍一聽,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沒關係,沒關係,我不生你的氣,你跟我回嘉州好不好。我都已經跟我爹坦白了,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我豈不是淪為他人笑柄。”

越霖心想,不愧是梨園裡的角兒,眼淚說流就流,編起故事來也一套一套的,他真是服了江衍了。可服氣歸服氣,他看著顧羲抿起的雙唇,知道他不僅相信了,而且還有一絲不虞和尷尬。他心底大呼不妙,莫非這侯爺看不慣龍陽之好?

越霖轉頭惡狠狠對著江衍擠眉弄眼道:“不得無禮,這可是柳羨侯,顧將軍。”

這次江衍倒是極其配合地裝出了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淚水又噙滿了眼眶,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越霖復又對顧羲歉然笑笑道:“侯爺見笑了。侯爺來此是有什麼事嗎?”

顧羲低頭輕咳一聲道:“路過罷了。”

語罷轉身便出了茶館,越霖這才看到門外的侍衛和馬,想必他是剛從軍營回來。

眼看著顧羲一行人看不見蹤影,越霖才鬆了一口氣,所幸他們坐在角落,沒幾個人注意到他們,否則怕是要驚動那幫假斯文的悍匪。

越霖一把將江衍按在座位上,惡狠狠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江衍又成了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笑眯眯地喝著茶,道:”刺激刺激他罷了。“

越霖不解:”刺激?“

”也沒什麼,我就是看他不順眼而已。“

越霖聽得雲裡霧裡,也懶得跟他深究,喝完了茶,站起身抹了抹嘴道:”我還有事,茶錢就勞煩公子了,這麼艱鉅的任務總不能讓我自己掏腰包吧。“

江衍看著越霖離開的背影,難得沒有跳起來和他爭辯,沒過多久便也付了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