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一事悄悄定下,楚雲瑤暗中著禮部提前備好新帝登基事宜,並未讓訊息外洩。
午時,玉芙宮中,雲趙楠撫著顯懷的腹部,眼見三兩宮人捧著箱子入內,懶洋洋伸出手,由著掌事嬤嬤扶著自己站起身。
為首小太監眼皮子低斂,跪地磕頭:“小的叨擾雲婕妤用膳了,娘娘遇喜,皇后娘娘特命小的將這些賀禮送來,望娘娘保重玉體,早日延綿子嗣。”
雲趙楠掩住眼中一閃而過的貪戀,正要觸碰珠寶時,心中微起警惕,揚起一抹笑:“妾多謝皇后娘娘賞賜,謹記於心。”
聽聞先前有位懷了龍嗣的妃嬪碰了旁人賞賜的東西,當即中了慢性毒,不過半月便胎死腹中,她才不要走上她的後塵。
一旁驗毒宮女見此身軀一動,手中銀針快速略過了一道雲趙楠最喜的蓮花肉。
隨即看了看四周,見無人將目光放在此處,隨即低下頭,小心翼翼退到角落站好。
宮人這才起身,同角落的驗毒宮女隱秘對視一眼:“既如此,那小的便先回宮覆命了。”
宮人尚未踏出宮門,雲趙楠便忍不住冷哼一聲:“皇后算什麼東西,禁足宮中了還想著求我?她以為她能當上皇太后嗎!”
掌事嬤嬤驚得上前掩住雲趙楠這口無遮攔的嘴,哪還能仔細看宮女查驗那午膳中是否有毒。
“娘娘怎能如此說!路皇后娘娘雖禁了足,可到底還是在宮中,人多口雜的,可不能讓旁人抓了玉芙宮的把柄。”
隨即轉身看向那驗毒宮女:“可有問題?”
宮女搖了搖頭:“嬤嬤,今日也正常。”
掌事嬤嬤扶著雲趙楠坐下,屏退多餘的宮人,為自家主子佈菜。
驗毒宮女退出大門時,恰恰看見掌事嬤嬤諂媚著笑臉,將那蓮花肉夾入雲趙楠碗中。
雲趙楠撫了撫躁動的心,一口將蓮花肉含住咀嚼:“嬤嬤,那些金銀首飾著人去瞧一瞧,別出了差錯,沒問題便放入庫房。”
掌事嬤嬤笑著應下,盡心盡力伺候著雲趙楠這位身子貴重的主子:“老奴明白,娘娘且安心。”
然而云趙楠並不知道,不止那金銀首飾,連蓮花肉都是要命的毒藥,當日,玉芙宮便出了亂子。
此時遠在宮外的玄鬱和楚雲瑤二人自是不知,正享受著繁華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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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輕撫著銀河,將微光灑向大地,為寂靜的夜晚增添了一份神秘與浪漫。
因近日處理宮中大小事宜,玄鬱便陪著楚雲瑤宿在崇光殿偏殿,當然,批摺子是玄鬱的活,和楚雲瑤這悠哉大王無關。
如今事情有了著落,二人這便喬裝打扮一番,偷偷摸摸出了皇宮,投身於夜市。
每逢子時,夜市開放,吆喝聲,唱曲聲,叫好聲,鐵器敲擊聲,胡餅店拍打麵糰聲,聲浪嘈雜,熙熙攘攘,不絕如縷。
帝王新喪未過,雖已葬入皇陵,但朝代輪換並不能讓百姓們也失了往日生活的煙火之象,無非是少了些熱鬧。
看見楚雲瑤滿眼含星的模樣,玄鬱背手於身後,若仙人般施施然跟在後頭。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看見她這副歡脫模樣,玄鬱便忍不住這般想,無奈地搖了搖頭,可那眼中的寵溺卻不似假。
吃了比臉還大的糖人過把癮,飲了正宗的梨花白,猜了燈謎,採買胭脂頭飾,又賞了煙火雜技,可堪有趣。
忽然,好似天公不作美,長長的寬巷間飄灑著細密的雨絲,二人中唯有玄鬱帶了傘,一舉一撐,那紙傘便偏向了女子。
慌忙躲避間,楚雲瑤轉身面向酒樓,豎起食指:“玄鬱,我們還是去這家吧?”
那是他們第一次敞開心扉,相約以後一起過節的地方,只一瞬,玄鬱便重重點了個頭,眉眼一彎:“嗯。”
楚雲瑤落了座,取出帕子輕輕掃掉沾到身上的水珠,抬頭一看,才知對面男子肩膀半溼,正為自己暖心地斟著熱茶。
此番出門,二人並未攜帶侍衛,採買的物件玩意也是玄鬱親自為楚雲瑤拎著,如同小廝一般跟在自家小姐身後。
楚雲瑤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眉心微動,緩緩勾了勾唇,扭頭看向窗外。
她第一次覺得,兩個人單獨相處也挺好的,她撫了撫心頭,她的心好像是雀躍的。
玄鬱將茶往前一推,神色從容:“你身子弱,夏日近秋,莫要染了風寒。”
楚雲瑤回神,定定看向玄鬱,甜甜一笑,嬌俏地點了點頭:“是~多謝王爺!”
心花怒放,如此而已。
躊躇片刻,玄鬱抿了抿唇,嗓音低沉:“我有一事,想問問長公主你。”
楚雲瑤正了神色,聞言抬眸:“何事?可是要我相幫?”
玄鬱指尖摩挲著杯盞,好似昭示著自己心中的忐忑不寧:“我有私事,不日便要前往北沅,恐無三兩年,我是回不來的。”
楚雲瑤只怔愣一瞬,便理解般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如今祁朝大局已定,你也該去做自己的事。”
玄鬱一瞬不瞬盯著楚雲瑤,想從其臉上看出什麼一般,半晌,無奈嘆了口氣。
“我,想問長公主,可願隨我一同前去?其實一月前手下便傳了訊息前來,讓我快些動身去北沅。”
“但我想問一問長公主,能否隨我一同前去?”
從“可願”到“能否”,楚雲瑤傻愣愣地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原來他一直等著想問一問她的意見,仔細一想,應該是那未薔嬤嬤到他身邊的時候起,他便知道自己該動身了。
前些時日忙碌,他竟是忍到現在才說,楚雲瑤心中是無奈又好笑。
其實她也有些迷茫,她二人現下算什麼呢?不是夫妻,也不像好友,有時情誼過多,多得她時常想入非非。
如今他這飽含希冀的靈魂一問,竟惹得她心尖一顫,指尖緊緊捏著杯盞。
定了定神,楚雲瑤唇動了動,鬼使神差起了調侃的心思,問道:“為何希望我去?”
玄鬱不曾猶豫,擰了擰眉:“臣有罪,臣好像,有點離不開長公主了。”
楚雲瑤瞪大雙眸,看著玄鬱唇一張一合,只覺耳內嗡鳴,四肢百骸中似有什麼炸開了一般,流入怦怦亂跳的心臟。
她這是,變相表明自己的心意嗎?隨即將目光挪到玄鬱耳尖,只見那耳尖泛紅,不同於倔強著想知道她的回答的冰冷眼眸。
只一瞬,楚雲瑤掩唇,噗嗤笑了一聲:“好,我隨你去。”
只是還得等祁朝安穩下來,得再過一些時日。
這一點,玄鬱是知道的,等了這麼多年,最快半月,他等得起。
女子淺笑嫣然,臉頰微紅,將對方眼中的喜悅記入腦中,對視之下,終是玄鬱敗下陣來,垂首彎了唇角。
“走吧,該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