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兒明白，這突然出現的聲音，意味著身後突然多出了一人。

也許是對方隱匿氣息的功底極好，以至於令自己忽視。

亦或者，對方是突然出現在那裡。

無論如何，當對方來到自己身後的那刻，就意味著，自己已經失去了先手。

不管對方手持的是冷兵器還是熱武器，自己轉身的這個時間，對方足以將匕首刺入，亦或者連開數槍。

希兒並沒有抱有僥倖心理，認為自己能夠逃掉。

在她看來，對方能讓自己聽到呼吸聲，顯然是特意找到了自己。

這時候想逃？可能嗎？

希兒想到這，不禁暗道一聲，終究是大意了啊。

她是躲在人群中的獵人，也是被人所狩獵的獵物。

這就像奧列格之前講到的黑暗森林理論，在黑暗森林中，誰先暴露，誰就是獵物。

顯然，自己暴露了，迎來了高明的獵人。

對於死亡，希兒並沒有什麼好懼怕的，地火的戰士從不懼怕死亡。

她只是有些不甘，沒有保護好布洛妮婭，辜負了奧列格頭兒的期待，也對不起老大楚牧。

然而，想象中的尖刀並沒有刺入，槍聲也未響起。

如果是殺手的話，這動作未免也太磨蹭了。

希兒疑惑之際，身後傳來溫和的聲音：

“這麼緊繃著做什麼？放輕鬆些，是我。”

希兒難以置信的轉過身，眼眶瞬間紅了。

楚牧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希兒的頭，說道：

“安保的工作交給我，在這和我一起等儀式結束吧。”

希兒乖巧的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強忍著鼻酸，輕輕的嗯了一聲。

但眼淚不知何時，已經在眼中泛起。

她那模糊的淚眼看向楚牧，瞬間，淚水如決堤一般。

在楚牧面前，這個作風強硬的地火戰士，彷彿卸下了所有的倔強。一如當年，那個跟在老大背後，走到哪跟到哪的小女孩。

老大回來了。

回來，真好。

……

此時，楚牧成了站在人群中的一個聽眾。

之前見下面排滿了隊，連上來的臺階都擠不進去了，楚牧便利用命途能力，直接瞬移來到了儀式現場，找到了希兒。

這丫頭雖然做了偽裝，但總是粗心大意了些，帽子後面還露出了一縷頭髮。

楚牧知道，希兒是隱藏在人群中，防範突發事件。

但當楚牧來了，他的視角只會比希兒更廣，可以說是讓邪惡無所遁形。

所以，楚牧替希兒接過了這班崗。

就讓哥哥，再守護妹妹一次吧。

曾經，就是在這裡，楚牧為了保護妹妹，和鎮子裡欺凌小布的惡少們打了一架。

孩童的打鬥往往被大人們不當一回事，但那一次卻見了血，楚牧是發了瘋般的去撕咬，令那群惡少為之恐懼，最終讓楚牧得到“鉚釘鎮的瘋狗”這個惡名。

楚牧傷到的是鉚釘鎮鎮長的兒子，他本以為自己會被孤兒院開除，但老院長卻頂住鎮長的壓力，力保下了他。

那位瘦削的老太太，單薄的身軀卻有著極為強硬的一面。

楚牧兒時的性格並不算好，至少在老師眼裡屬於不聽管的那種，讓那時候的代課老師娜塔莎頗為頭疼。

但當面對老院長的時候，楚牧卻總是一副乖巧的模樣。

他很少忤逆這位老院長。

老院長偶爾也會帶幾堂課，楚牧就從來不逃老院長的課。

某種意義上，楚牧相當的有原則，只挑娜塔莎的課逃，因為他知道這位來自上層區的年輕老師比較好應付。

事實也是，娜塔莎對楚牧的逃課行為氣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老院長雖然為這事找楚牧聊過幾次，但楚牧總是答應的好好的，然後出了老院長的視線又去逃課。

那時候楚牧覺得，自己只是答應了不在老院長眼皮子底下逃，又不是說不逃。

不逃課靠什麼攢錢呢。

後來老院長還把楚牧禁足了一段時間，那一個禮拜楚牧在孤兒院裡幾乎是坐立不安，天天看著窗外望眼欲穿。

而現在想想，那一個禮拜，卻是自己最後一段相對平靜的時光了。之後再放出來，就是拳館事件，一步步走入星神的謀劃中，或許說，他自始至終都在星神的謀劃中。

楚牧的人生，也在那之後，變得波瀾壯闊起來。

但相比於那些跌宕起伏的旅程，楚牧如今更懷念的，反倒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也是在失去這種平靜生活之後，楚牧才會回想起來，自己被關禁閉的那段時間，妹妹臉上的擔憂少了許多，總是會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時候，剛出校門的娜塔莎老師，脾氣比現在要暴躁的多。

那時候，老院長也還在，楚牧總是會偷偷溜到院長室門口，確認老院長在不在裡面。

老院長大多數時候是在看書，有時候抬頭看到楚牧，她就會笑著說道：

“小楚牧，進來，我給你講段故事。”

然後楚牧總會懷疑這是什麼佈置讀後感作業的陷阱，於是當做沒聽到，縮著頭逃之夭夭。

到了現在，當初躲在楚牧身後，將身子藏在哥哥投下的影子裡的妹妹，如今已經站在了會場最耀眼的位置，成為人人敬仰的大守護者。

娜塔莎性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熱烈了，如今的娜塔莎，臉上常常掛著和煦從容的微笑，這讓楚牧不禁想到了仙舟的景元將軍。想必娜塔莎也和景元一樣，經歷了許多許多。

她們都相比以前，有著巨大的變化。

而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卻已經不會站在這裡，等著楚牧了。

楚牧多希望，此刻老院長也站在臺上，然後在見到楚牧的時候，責備一句怎麼逃課逃了這麼久呢？

當然，老人責備之後，依舊會把楚牧牽進屋裡，在地熱裝置前拍打掉男孩身上的冰渣子，並且用懲罰的名義讓男孩在這裡罰站十分鐘，實際上想讓男孩藉著地熱暖暖身子，別凍壞了。

這是過去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

而這些，不會再發生了。

故地重遊，楚牧站在這裡，難免有些恍惚了。

希兒就默默的站在楚牧身旁。

而在臺上，娜塔莎已經注意到了這裡。

再倔強的女強人，在此刻，依舊忍不住仰著頭，深吸一口氣，不讓眼淚落下。

這淚水並非悲傷，而是喜悅。

而正在演講的布洛妮婭，更是注意到了臺下出現的楚牧。

在這一刻，這個堅毅的大守護者，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想要躲進哥哥的影子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