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有了動作。
沈渝不慌不忙,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雲秀,又看了一眼那胸有成竹的秦知微。
“教頭先生,咱們不過是做買賣的,講究個和氣生財。更何況我們只是在自己家裡關起門來唱些小曲兒,取樂罷了。”
“咱們一沒收曲子錢,二沒收什麼茶錢,根本不曾以此盈利,哪裡有什麼違背了樂坊規定的地方?”
當初沈渝早就已經仔細檢查過了南楚的各項相關規章,確定了自己可以鑽這個空子,才放心大膽開始動作的。
如今,被他們當眾質問,心中根本沒有任何擔憂,胸有成竹,張口便來。
那樂坊教頭微微一驚,顯然是沒想到沈渝居然早有對策,臉上的神情也不免有了幾分不自然。
秦知微原本還正中下懷,想著總算是又抓到了個由頭,可以好好處置一番沈渝,卻萬萬沒想到,這樂坊教頭竟然也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廢物,心中不由得有些惱怒。
可他與沈渝之間的關係劍拔弩張,這早已是個盡人皆知的秘密。
雖然做夢都想看著沈渝吃癟,卻實在是不好把事情做得太明顯。
“沈渝,不錯,你此言不假。可是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開夜市,唱曲,全都鑽了律法的空子,總不能任憑你一張巧言令色的嘴,便肆意顛倒是黑非白吧?”
沈渝挑眉笑道:“那若是依大人之見,又該當如何是好?”
這秦知微有意為難沈渝,卻又不想做得太過明顯,乾脆將目光落在了那樂坊教頭的身上。
“此事既然是你們二人之間的糾紛,那便聽聽樂坊教頭的意思吧。”
那胖子聞言,正中下懷,臉上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神情,顯然是覺得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
“沈老闆,咱們買賣不成人情在,我也不想過多為難你。這樣吧,你既然不願將雲姑娘交給我們,那我們便自行調教幾個如同雲姑娘一般的歌姬,你們不得過問,如何?”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不由得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雲秀更是憤憤不平地拉著沈渝的手。
“阿姐,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他們便是眼見著阿姐的曲子先聲奪人,所以也想來分一杯羹!”
“阿姐,這曲子是你好不容易才寫出來的,怎麼能如此輕而易舉就被他們抄襲了去?咱們絕對不能答應!”
就連雲秀這小姑娘都能看穿的動機,沈渝又怎麼可能瞧不出?
可她臉上卻只是露出了幾分不以為然的笑容,滿不在乎地對秦知微等人點了點頭。
“教頭大人願意息事寧人,這事再好不過了!我們又豈敢得寸進尺?”
“我們不過只是做了些唱著玩玩的小曲兒罷了,教頭大人能看得上眼,便只管學了去唱!咱們以樂會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沈渝這話說得痛快,讓眾人微微一愣。
就連秦知微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沈渝不是向來牙尖嘴利,斤斤計較嗎?
怎麼如今居然老老實實地吃了這麼大的一個啞巴虧?
他將信將疑地看著沈渝,可是卻絲毫察覺不出任何異樣,萬般無奈,終究還是隻能點了點頭。
若是繼續糾纏下去,反倒是要顯得自己這個縣令大人蓄意刁難。
樂坊老闆佔了個大便宜,喜不自勝,更是不願耽擱功夫,急匆匆地告退了,準備命令手下樂伎們也排練些類似的曲目。
秦知微沒能討到什麼便宜,也只能慶幸而去。
等他們全都走遠之後,雲秀才不甘心地咬著下唇,看著沈渝。
“阿姐,這曲子明明是你好不容易才辛苦寫出來的,現在卻要被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地剽竊,阿秀真是心裡不甘!”
沈渝卻只是不以為然地微微一笑。
“阿秀,這搖滾樂,你覺得難嗎?”
聽著沈渝的發問,雲秀微微一愣,但是卻很快還是思索了一下,便搖了搖頭。
的確是不難的。
這曲子雖然聽起來聞所未聞,但吟唱之時,卻並不需要多少技巧,只要隨心所欲,發揮自己內心的熱情就好。
“阿秀,你應該清楚,即便是阿姐今日不同意,讓那樂坊教頭模仿我們的曲子,要不了幾日,坊間也定然會有許多東施效顰之人。”
“與其那樣,還不如今日做個順水人情。”
這些南楚人,自從與北涼的戰事節節敗退以來,便始終過得無比壓抑,更是人人都為那高額的賦稅所苦。
在這般沉悶的社會現狀下,搖滾樂能應運而生,一炮走紅,可以說是必然。
這些,沈渝並未和雲秀細說。
她便也知趣地沒有再問。
可回到後臺,雲秀卻還是難免愁眉苦臉,皺起了眉頭。
“發生了何事?”
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
雲秀轉過頭去,只見到竟是霍臨淵,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跳得猛烈。
她急忙收斂了臉上那幾分淡淡的憂愁,小心翼翼地對霍臨淵行了個禮。
“姐夫……你怎麼在這裡?是我打擾了你嗎?”
霍臨淵擺了擺手。
她這副驚弓之鳥一般的樣子,讓他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憋屈。
“我怕再發生像上次燈籠被毀那樣的意外,所以先來後臺守著,若是有什麼大膽的宵小之徒前來惹是生非,便將他一舉拿下,交給阿渝定奪。”
“反倒是你,登臺在即,躲在這裡哭什麼?阿渝的曲子灑脫不羈,你這副神情怕是唱不出她的意境。”
霍臨淵不冷不熱的掃了一眼雲秀,她不由得更是羞愧地垂下了頭。
“姐夫……姐夫教訓的是……我定會盡快調整狀態……絕不會辜負了阿姐的妙曲……”
她定了定神,這才吞吞吐吐,將剛才發生的一切說給霍臨淵聽,果不其然,霍臨淵緊緊皺起了眉頭。
“若非是為了保護我,阿姐也不必吃這麼大的虧,我真是好生沒用,只能讓阿姐護著我……”
雲秀羞臊得一張小臉通紅,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霍臨淵卻只是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淡淡開口。
“你若是這般妄自菲薄,瞻前顧後,才當真是辜負了阿渝。”
“對方有備而來,這曲子他們早晚會抄去,今日並未有什麼更大的損失,更沒將你抓去入了賤籍,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何況,阿渝將這熱情的搖滾樂教給你唱,顯然是看中了你身上灑脫不羈之處,你若是當真不想辜負了她對你的維護,便應該好生唱好每一支曲,當個那什麼頂流來,給她看看才對!”
霍臨淵這一番話說得嚴肅,雲秀微微一愣,卻很快茅塞頓開,點了點頭。
“姐夫教訓的是!阿秀明白了!阿秀定不會辜負了姐姐的期望!”
霍臨淵不再多言,又去檢視其他地方的燈籠了,只剩下雲秀一人在原地緊緊握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