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李老闆的臉上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神情，雲秀娘有些擔憂地扯住了沈渝的袖子。
“阿渝，若是李老闆一口咬定，咱們的豆腐腦就是滋味不如他，這可如何是好？”
難不成當真只憑李家豆坊的一句話，他們便要從放棄這做了多年的買賣？未免太窩囊了些！
沈渝明白她心中的憂慮，狡黠一笑。
“我只說，若是當真輸了，我便從此不再踏足鎮上半步，我可沒說您，寧嫂子，或者霍臨淵不能來做買賣啊！”
她輕輕拍了拍雲秀孃的手，那灼灼的雙眼中，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神情。
“大娘放心，咱們家的豆腐腦雖然軟了些，卻專治嘴硬！他這句難吃，只怕是沒那麼容易說出口！”
見她如此篤定，雲秀娘雖然尚有隱憂，卻還是隻能點了點頭。
李老闆接過豆腐腦，臉上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
這豆腐看起來的確是比自家的嫩了些，光滑了些，想必不過只是在過濾豆渣的時候，選用了更細的紗布，煮豆漿的時候又多多加上了些水罷了。
滷湯中的配料雖然豐富，可卻也不過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
只要明日他也多加些山貨一起熬煮，壓過雲家的風頭，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那李掌櫃冷笑一聲，心中早已經準備好了千萬種吹毛求疵的說辭。
沈渝這愚蠢的小丫頭片子，既然親自把刀遞到了他手裡，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要將她趕出去了！
他不以為然地嚐了一口雲家的豆腐腦，正準備雞蛋裡挑骨頭，可雙眼卻一瞬間猛然瞪大！
什麼？
這……
這真的是豆腐麼？
雲家的豆腐為何吃起來竟然沒有半點豆腥味？
這豆腐腦不但沒有鹽滷點制之後留下的淡淡苦澀，細品之下，竟然還有清甜之氣？
李老闆做了大半輩子的豆腐，何嘗不知，他們兩家的手藝，簡直雲泥之別，根本不是什麼多加水，仔細濾渣就能解決的！
若是真的留下沈渝，只怕鎮上的早餐攤裡，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他李家豆坊的半點容身之處！
祖宗傳下來的家業，難不成竟然便要斷送在他手上？
那李老闆咬緊牙關，對上沈渝似笑非笑的眼神，狠了狠心，便將口中的豆腐腦厭惡地吐在了地上。
決不能承認自己輸了！
“什麼破玩意？淡而無味，一碰就碎，誰知道你們做豆腐的時候加了多少水？果然是在賺黑心錢！”
沈渝點頭道：“李老闆此話怎講？我們的豆腐腦僅售三文，尚不足你的一半，只賺個辛苦錢罷了，實在童叟無欺！”
話中諷刺之味甚濃，對方的臉上更是掛不住。
“你們這算什麼豆腐腦！便宜沒好貨，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還是快些收攤吧！”
李老闆急得面紅耳赤，口不擇言，倒是正中了沈渝的下懷。
“李老闆，既然你認定三文錢一碗的豆腐腦是便宜沒好貨，那我倒是不禁想問問，你那三文錢一碗的精肉餛飩，又能放什麼真材實料？”
那李老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惱羞成怒，心裡更是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就算豁出這張老臉去，他今天也必須將沈渝趕出鎮子！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是前輩，還說只要我覺得你做得難吃，你便捲包袱走人麼？沈老闆，雲秀娘，請吧！眾目睽睽之下，耍賴就不好看了！”
他雖然自知理虧，可為著留住自家的買賣，就算明知道會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卻還是故作強硬地開了口。
沈渝故意嘆氣道：“本以為李老闆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才立下這賭約……罷了，我沈渝願賭服輸，從明日起，再也不來鎮上便是了！”
果不其然，她這話剛一出口，圍在一旁看熱鬧的百姓們便全都站不住了。
“沈老闆，你可不能走啊！”
“是啊！沈老闆，這十里八鄉的只有你一人會做澱粉腸，你要是不賣了，我們去哪裡吃這等物美價廉的好東西！”
眾人紛紛挽留，更是有性急之人，轉臉便將罪責全都歸咎於李老闆，怒氣衝衝地罵道：“老李！都是多年的老主顧，就算看出了你那餛飩有貓膩，咱們也心照不宣，你可別得寸進尺！”
“就是！明明還是你戧行在先，知道做不出沈老闆的澱粉腸，就乾脆做餛飩，截胡云家的生意，還誣陷人家用料不實誠，你這良心不痛麼？”
“沈老闆敬你是前輩，好心好意與你公平切磋，你倒好，睜著大眼說瞎話，硬要趕人家走，老李，做人可不能這麼無恥！”
“不錯！我看，該走的人是你才對！”
食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毫不猶豫地將矛頭對準了李老闆。
這李老闆一時之間成為了眾矢之的，一張老臉又羞又憤，漲得通紅。
沈渝心中冷笑。
被對手在自己最熟悉，最引以為傲的領域打敗，這滋味，想必很不好受吧？
眼見著耳邊咒罵他快些滾蛋的聲音越來越多，李老闆心中絕望，看著圍在身邊的食客們，雙眼中射出了怨懟的光芒。
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昨日推出三毛錢一碗的餛飩時，他們還爭先恐後地吹捧自己的善心，今日聽了那姓沈的小娼婦三言兩語挑唆，竟然便要將自己趕出鎮上？
好啊！既然你們不仁，那便休怪我老李不義！
李老闆垂下頭，瞧準了個時機，狠狠地一腳朝著餛飩攤子那口滾燙的雞湯鍋踢了過去！
反正他以後在鎮上也混不下去了，臨走之前，就拉這兩個可惡的賤人墊背！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眼看著那鍋熱騰騰的雞湯便要倒扣在雲秀娘身上，沈渝眼疾手快，急忙將她一把推到了旁邊！
四濺的熱湯混著雞油，燙到了周圍看熱鬧的食客，頓時一片痛呼之聲四起，人群亂作一團。
眼看著雞湯兜頭而下，自己退無可退，沈渝心中一急。
要是現在被燙了，在這物資極度匱乏的古代，怕是一定會留疤。
不過或許，破相對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