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利亞那諷刺的話語，充滿著挑釁的意味。

在她對面，楚牧的臉色愈發晦暗，低垂著頭顱。

娜塔莎氣的兩手發抖，她忍不住的向前，想要給這狂妄的女人一巴掌!

但卻被楚牧拉住了。

楚牧搖了搖頭。

這是小布的母親。

而且，自己來這，只為了求證一個真相。

現在他已經知曉了。

並不是小布遺忘了自己，而是可可利亞讓她遺忘。

所以，這場失敗的重逢，並不怪小布。

如果細細追究責任，可能錯的真的是自己吧。

當時的自己，只想著讓小布有一個好的成長條件，並沒有思考太多。

而且，當時也沒有考慮重逢的事情。

自己能活到現在，本身就是一種意外。

這場重逢，也許真像可可利亞所說的，心血來潮罷了。

楚牧的心裡有些自責——

如果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就不會安排重逢了。

讓小布就這樣一無所知下去，其實也挺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頭為難。

楚牧心中長嘆。

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最快半年，最遲一年，就要踐行和藥師的約定了。

自己這次回貝洛伯格，只想彌補這短暫一生的缺憾。

但反倒出現這樣一個結果。

楚牧的心情很沉重。

史瓦羅看向楚牧，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根據可可利亞的交代，布洛妮婭幼時的記憶，已經被她用星核之力清除了。

這段記憶，回不來了。

史瓦羅雖然儲存過去的一些錄影，但即使機器人也明白，錄影並不能替代記憶。

更何況，它儲存的還不是布洛妮婭本人的錄影。

能夠回憶起這段記憶的，只有楚牧。

史瓦羅困難的開口，說道：

“你可以試著，講給她聽。”

楚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自己開不了口，手機上打字要很多很多字。

重新認識一次，需要很多時間。

但楚牧恰恰缺少的是時間啊!

楚牧看了可可利亞一眼，在手機上敲出一行字，播放道：

“我不是來和你爭搶小布，她永遠是你的女兒。你也沒必要拿我和你來做比較，我們的身份並不衝突，無論兩年還是十三年，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合起來才是她完整的人生。

“她也不是被棄養的小狗，她是我最珍視的妹妹，只是那時的我，無能為力。如今這個結果，我願意承擔。”

說完，楚牧轉過頭去，離開了牢房。

可可利亞低著頭，神情掩蓋在黑暗中，保持著沉默。

……

走廊內，楚牧靜靜靠在窗前。

娜塔莎握著他的手，低聲說道：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楚牧輕輕搖頭。

什麼結果都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走廊內，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奧列格，希兒，三月七，丹恆，星，一大幫人都往牢房這邊趕來。

布洛妮婭也在其中。

她看到一個高大的機器人。

她看到一個溫婉的女人，眼中泛淚的看著她。

她還看到，一個黑髮的少年，幽綠的眸子無比柔和。

布洛妮婭的步伐慢慢停了下來。

她之前並沒有見過那個別人口中的哥哥，三月七列車組的同伴。

但當她看到楚牧的這刻，不知怎麼，直覺就知道是這個人。

布洛妮婭站在楚牧身前兩米的位置，嘴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麼。

但鼻子突然一酸，淚水突然落了下來。

三月七看向丹恆，小聲的道：

“丹恆老師，你看她是想起來了嗎？”

丹恆搖了搖頭：

“不太好說，可能是吧。”

星也點了點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奧列格忍不住神情舒展，說道：

“看來，這一刺激，果然就記起來了。”

希兒則是從後面推著布洛妮婭，嘟囔道：

“你們兄妹離那麼遠幹什麼?近一點，再近一點，可惡，怎麼我鼻子也有點酸酸的。”

布洛妮婭半推半就的，來到楚牧面前。

楚牧伸出手，一如當年一樣，熟絡的抹去對方眼角的淚花。

她比小時候更高了，五官也長開了。

但是，還是一眼就能認出——

她是自己的妹妹。

布洛妮婭的眼神很是悲慟。

她吸著鼻子，哽咽道：

“我，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傷心。抱，抱歉，我忘記了你，我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這句話一出，三月七的臉色就變了，喃喃道：

“還是沒想起來嗎？”

“解鈴還須繫鈴人。”丹恆嘆息道，“這件事太過反常，和牢房裡的那人脫不開干係。”

星沒有發聲，這種場合太過於沉重，她也活躍不起來了。

奧列格咬著牙，低聲道：

“可可利亞。”

希兒看向牢房的大門，眼中閃著仇恨的光。

唯有楚牧，輕輕搖了搖頭。

他無法言語，也無需言語。

“你不怪我嗎？”布洛妮婭淚眼朦朧，“我辜負了你的期盼。”

楚牧搖了搖頭。

他並不覺得辜負。

在見到布洛妮婭的這刻，他心中就已經釋然了。

小布還是當初那個小布，性格並沒有改變。

她只是，忘掉了一些事情。

但這不怪她，真的不怪她。

怪只怪我，當初真的無能為力。

布洛妮婭看到楚牧的態度，心情更加難受，說道：

“你這樣，我真的很愧疚，我怎麼會把你忘了，怎麼能把你忘了?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這時，娜塔莎伸出手，抱住了這對兄妹，說道：

“雖然還有著缺憾沒有彌補，但你們能夠重逢，就已經很好了。”

布洛妮婭微微點頭。

她的心中有了決心。

她看向楚牧，說道：

“我要和母親大人聊聊，試著拿回我的這段記憶!我真的，很想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麼，那一定是對我很重要很重要的記憶，我想，再次回憶起你。”

楚牧點了點頭，神情自始至終都很柔和。

布洛妮婭於是走出娜塔莎的懷抱，看向奧列格，說道：

“我想進去和我母親單獨聊聊，這需要一個沒有干擾的環境。等我出來後，我會告訴你們一切。”

奧列格聞言，權衡再三，點了點頭。

他相信布洛妮婭的品格。

而且，牢房沒有出口，不用擔心越獄逃跑。

更何況，可可利亞也不可能對自己的女兒不利。

布洛妮婭得到許諾，獨自走進了臨時牢房。

她的內心很複雜。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外面這個環境，面對楚牧和娜塔莎等人。

見到楚牧的那刻，布洛妮婭的情緒難以抑制，腦海裡卻一片茫然。

她找不到對應的記憶，以至於沒辦法自然的開口，再叫一聲：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