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小禪師，我跟你不一樣，你從小在風林寺接觸到的都是高深的佛法，有師父領著你循序漸進，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我爺爺秦金吾為了隱藏身份，直到他死之前我才知道他茅山當年首席大弟子的身份，所以別指望他能教給我什麼東西，我對玄門知識的瞭解，來自於一個鄉村的陰陽先生，還有一個在村子小學教書的讀書人。

看書，看他們喝茶，看二叔做事，看三爺爺行法，聽他們倆辯論，我在二叔的為數不多的藏書裡看過一片關於犯罪心理學的書。

書上說，如果有一個人罪犯很輕易的把自己一個犯法的事情老實交代了，那往往是為了隱藏自己罪行更為嚴重的案件。

書上還說，如果你覺得你在很短的時間裡把一個人看透了，往往你會因此看錯，因為你看透的是這個人想讓你看到的第一副面孔，在他的心裡一定有第二張更為複雜的面孔。

初入風林寺，遠行禪師還有一眾弟子仿若是鑽進了錢眼裡的佛門中人，會讓人覺得他們不像高僧反而是一身的世俗銅臭。

而你，進了這個棲息洞迫不及待的告訴我你殺過人，你無比迫切的想要引導我讓我以為你的一念之法是因為你有雙重人格，這才導致了你心中一半是佛一半是魔。

套進犯罪心理學上來說，你們都想快速的讓別人以為你們身上有錯誤有瑕疵，為的是隱藏內心深處更大的瑕疵。”我道。

開心小和尚目光炯炯的看著我道：“你覺得我們要藏起來的瑕疵是什麼？”

“是智尚禪師之事。你們尊重智尚禪師，尊崇佛門清淨。可是智尚禪師之事讓菩薩低眉佛祖垂淚，智尚禪師的幽焰之法明顯是來自地獄，遠行禪師也好，遠見禪師也罷，尊重的恩師從地獄得幽焰冥法，是他們的心結，對於你開心來說，你得了智尚禪師的傳法，習得了幽焰，可是你害怕智尚禪師的法玷汙了你自己，玷汙了佛門，讓你成為第二個讓菩薩低眉祖師垂淚的人，你編造了你殺人的故事，隱藏了你內心真正的恐懼。”我盯著他說道。

開心小和尚搖了搖頭道：“這一定是師叔告訴你的。我不相信，師叔如果不說的話，你能想到這些。想的這麼多，這麼深，這麼遠。”

“可以這麼說吧，遠見禪師以他的執著讓我知道了風林寺的風骨，而更多的則是你剛才捧起舍利那一瞬間讓我知道的答案，原來你，開心禪師所在乎的，是你的師爺智尚禪師習了地獄之法以後還能燒出舍利，還是不是佛門的高僧，因為在你心裡你跟你的師爺一樣。”我道。

“跟你這種人沒辦法做朋友，年紀輕輕，心思竟然如此的縝密。”開心苦笑著搖頭道。

我笑了笑道：“如果今天沒有看到這堆灰燼，沒有你從這堆灰燼裡扒出舍利子，而是你看到了活著如同惡魔一樣的智尚禪師，你會怎麼辦？”

開心抬起頭看著我道：“你那麼聰明，你覺得呢？”

我想了想道：“可能你會大義滅親？以幽焰對幽焰？”

開心笑了，笑的很開心。

他道：“我不會大義滅親，大義滅親的是我師父。”

我嚇的直接站了起來。

開心捧腹大笑道：“這一點你沒想到吧？師叔的局對你是第一道考驗，師爺是對你我的考驗，師爺燒出了舍利子救了我，同時也救了你，師爺只是當年應邀跟秦金吾合作行事，他若成魔，我亦是魔，而你這個秦金吾的親孫子怕是蓋世大魔吧？況且你還是被地獄所盯上的人。如果沒有師爺成魔，而不是燒出舍利子，風林寺大大小小三十餘位禪師，會在棲息洞口除魔衛道，以平當年菩薩低眉佛祖垂淚的警世。”

冷汗順著我的額頭滴落在地。

我自認看透了風林寺的心魔。

卻終究低估了風林寺的決心。

“你既然知道你師父的計劃，你還願意進來？”我道。

開心笑了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開心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舍利子，再次的跪倒在了那一團灰燼上道：“師爺，謝謝你救了開心，救了風林寺，救了秦雁回。”

說完，開心身後法相再現。

這一次沒有佛與魔的對立。

只有一尊遍體佛光的金色佛陀。

寶相莊嚴，悲天憫人。

“沒有剛才的一念之間佛魔對立的法相酷。”我道。

開心回頭看著我道：“是嗎？”

說罷，那一尊金色佛陀浴血，頃刻之間，佛光潰散黑色瀰漫，一副寶相莊嚴的佛陀轉瞬之間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魔尊。

開心手往前一伸。

那魔尊身子往前一探。

魔尊的青面獠牙面孔貼著我的臉。

那冰冷的地獄幽冥氣息刮的我臉生疼生疼。

我的左手輕輕的放在了腰間，右手持刀，身體之內鳳血翻湧。

開心卻在這個時候雙手合十，收回魔尊法相道：“我覺得現在更酷，一念之法還是一念之法，之前的一念在於法相，而如今的一念在於觀心，觀人，觀自在。”

“你在警告我？”我道。

開心點了點頭道：“你又猜中了，秦雁回，你這種人真的會有朋友嗎？”

開心一邊嘟囔一邊把舍利子一個個的收好，我們倆對著棲息洞施了一禮，之後便踏上了返程之路。

當走到洞口的時候，我果然看到了風林寺寺內大大小小三十餘位禪師，有之前在廟門口看到的小和尚，有盛裝垂暮的老僧。

為首的遠行和尚端坐在洞口，滿頭大汗。

看到我們倆出來，遠行和尚迎到了洞口。

開心小和尚直接跪倒在地，他小心翼翼的捧著舍利子遞給了遠行和尚，當遠行大和尚看到一個個舍利子的時候，這個愛財如命的大和尚瞬間淚流滿面，他跪倒在地道：“師父，遠行錯怪您了。”

這一刻，我才徹底的相信了開心小和尚的話。

風林寺得到了他們最想要的答案。

而我也算是成功渡過了這個藏的極深的殺劫。

幸好在洞外守候的我爸毫不知情，如果他知道這些和尚的打算，恐怕早已跟他們幹了起來， 看到我之後，我爸走過來看了看我的全身，直到確定我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他道：“怎麼樣，有沒有見到你爺爺的老朋友？ 有沒有問什麼？”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那些舍利子道：“智尚禪師走了，燒出了舍利子。”

我爸豎起了大拇指道：“這個風林寺裡面，是真的有高僧啊！”

我看著滿座的和尚道：“都是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