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漂泊,遠遠算不上流離失所,只能說是我爸帶著家裡人離開了陳家莊換了一個地方去生活,而且我爸當村長的時間雖然短,可在那段時間裡不僅有二狗墓中發現的黃金,還有陳彥召回來之後的捐贈,可謂是陳家莊最富足的一段時光,我爸走之前跟村子裡的長輩匆忙之間做過交接,用他的話來說他留下了極大的一部分,只保留了自己應得的那一份,至於他應得的那一份具體是多少他肯定不會告訴我。
當然,金錢能帶來的安全感實在是有限。
背井離鄉的遊子尚且有目的地。
而我們全家則是完全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完全不著邊際的流浪,其中的孤寂感可想而知。
更何況,我們要躲的不是人,而是神。
就這樣流浪了半年之後,我奶奶終於從我爺爺離世的悲傷之中走了出來,她勸我爸道:“孩子要上學,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我爸也有這樣的想法,就跟家裡人商量去哪裡,我跟我奶奶倆人都比較的茫然,最後我媽說道:“要不去海邊吧,從認識你就說要帶我去海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剛好藉著這個機會去看看。”
我媽的話算是一錘定音,而後我們到達了一座沿海小城,我爸變賣了部分黃金,在這個城市買了一個三居室的二手房,之所以定居在城市裡,第一是因為農村其實是很難融入的,大家都是生活在一個空間裡的集體,會對忽然闖入的外地人有極大的好奇和牴觸,其二是我家人已經對那種環境有了一種恐懼心理,也想要換一個環境,城市裡面樓層之間的隔離狀態是我家人更為需要的。
因為是二手房也不存在裝修的問題,我們也迫切的想要搬進去,所以在手續辦完之後我們便直接住了進去,在安置東西的時候,我媽開啟了我的書包,當發現裡面那個東西的時候,我跟我媽同時呆滯住了。
她舉起手中的泥塑道:“這是什麼東西?”
我的朋友這件事,我爸跟我二叔多少知道一些,我媽跟李江南對此毫不知情。
而我為什麼會呆住,是因為我無比清晰的記得,在離開村子的時候,我已經把這個泥塑丟在了陳家莊村外的田埂裡。
我甚至記得我丟掉他時候的傷感,並非是我絕情,而是因為我這個朋友是另外一個秦雁回的侍靈,而李江南則告誡過我,以後想要我身上鳳凰血的人很多,那個秦雁回絕對是最難纏最厲害的一個,畢竟我身上的鳳凰血本身就是我爺爺算計他而來的,出於這個方面的原因,我才會把它給丟棄。
它看起來只是我用泥巴捏的小人,透著稚氣和醜陋,而且除了曬乾之外沒有經過任何的處理,一場大雨就足以毀掉它。
所以,在看到它出現在我書包裡的時候,我的腦袋也是嗡了一下。
為了不讓我媽擔心什麼,我撓了撓頭道:“啥也不是,無聊捏的泥巴人。”
我媽哦了一聲之後便把它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她很忌諱我再跟這方面的東西有任何的接觸,可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小泥人的背後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在我媽走出房間之後,我立馬把它給掏了出來。
我看著它道:“我們出發的時候我丟的你,也不會是我爸或者我奶奶又撿了回來,所以出現在我書包裡,一定是你的問題。對不對?”
它一動不動。
我假裝生氣道:“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想做的,不妨像以前一樣出現見我。”
它依舊是一動不動。
這次我是真的生氣了,我怒道:“不說話,又要跟著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眼見著它依舊一動不動。
我在生氣的同時又有些害怕。
我顫抖的拿著它道:“現在跟以前的情況已經不一樣了,我沒有自衛的本領,也沒有人在我身邊保護我,你的主人一定會找我麻煩,所以,我們不能繼續再做朋友了。”
說完,我狠狠的把它摔在了地上。
泥巴碎裂了一地。
我爸媽聽到動靜進門,看到地上的碎屑道:“怎麼了?”
“沒事,它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我道。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媽說了一句,直接拿著掃把把地上的碎屑掃了起來。
看著我媽碎屑倒進了垃圾桶。
我又趕緊自告奮勇的幫忙提垃圾下樓。
直到把垃圾倒進了樓下的垃圾桶我這才放下心來。
回到樓上之後,我又趴在窗臺上看著環衛車把垃圾統一的拉走。
其實這時候我的心裡難受極了。
我算是徹底的出賣了我的朋友,也徹底的告別了過去的生活。
晚上,我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經過了一路的顛簸終於安定下來之後,我也難得的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在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翻了一個身,剛好看到它就在我的枕頭旁邊。
它是那個泥塑,我的那個朋友!
我一下子被嚇的抓起被子躲在了一邊。
恐懼從頭頂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忽然發現我並沒有之前自己想象的那般膽子大。
之前的大膽,是有一幫人在給我底氣,而現在他們都已經不在了,我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跟你說的很明白,不是我要拋棄你!是你會把他帶過來害我!”我道。
它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如同死物。
“你如果有話說,就出來說一說!咱們好聚好散!”我道。
它還是不說話,可往往沉默就是最大的詭異,我壯起膽子走過去拿起了它,我很希望這是誰的惡作劇,是故意來整我的,因為我清楚的記得它當時跟我說過,一旦我破壞掉了它的這個身體它就會魂飛魄散,我之前每次拿摔碎它威脅它的時候它也會妥協。
可如今,我丟了它,它能回到我身邊,我摔碎了它,它還能完好如初的回到我身邊。
我仔細的觀察了一圈兒。
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它竟然真的就是我親手做的那個。
每一個細節,都跟之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