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地府勾結就能消滅隱宗嗎?難道地府的實力非常強?”我嚥了口口水問道。
“強不強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一加一絕對大於二,如果宗門勾結地府,隱宗擋不住。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隱宗滅不滅亡倒是其次,一旦陰陽兩界的守恆規矩被打破,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料到後果到底會如何,按照陰陽守恆的定律來說,人間為陽,地府為陰,那兩界的規矩便是分隔陰陽的線,當分隔線不復存在的時候,按照有些理解,一切會歸於混沌,那會是一場滅世的浩劫。”李江南道。
“損人不利己,到時候就算滅亡了隱宗,覆巢之下,他們就能獨善其身嗎?”我道。
李江南笑道:“正常人不會這麼做,可是嫉妒和仇恨會讓人瘋狂,而且時間最難以揣測的便是人心了,可能他們抱著跟隱宗同歸於盡的想法,也有可能是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可不管怎麼說,不會每個人都如此的瘋狂,是極少數的狂熱分子在主導著這件事,他們必須嚴格的保守這個秘密,因為一旦洩露出去,等待他們的不止是隱宗,而是整個天下有識之人的狙殺。”
“你說的瘋狂的人,我爺爺就是其中之一吧。”我苦笑道。
李江南摸了摸我的腦袋道:“很顯然是,但是這不怪他,沒有人會是聖人,換做是我在成名之戰上被長輩暗算,又在路上被長輩追殺,自己的師弟為救自己而死,我也會憤怒,當正義無法被伸張的時候,人往往會走上絕路。這就是我為什麼明知道你爺爺是在用自己的死來逼我,把我當做他復仇的長矛,我仍舊不得不按照他的設計來做,不公只會引來更多的反抗,我不逼石驚濤,正義早晚會因為這件事審判隱宗。”
說完,李江南苦笑搖頭道:“這件事就不說了,為什麼說這件事的秘密是跟地府勾結,因為你神庭裡住的那個人身上有著極其明顯的地獄氣息,這個我從一開始便已經知道,在我師父用宗師之力把他從你神庭裡強拉出來的時候,更有冥君顯聖帶著陰間十二路元帥現身,你可能覺得對付他們很簡單,但是我師父沒有撒謊,為了鎮殺他們,師父耗費了半生的修為,想要恢復巔峰,起碼也要三五載的時間,儘管我師父說那不是真的冥王,可那來著地府的壓迫感絕對不會錯,包括你之前能去陰間帶回佳佳,這一切都說明,哪怕不是真的冥君,此事也跟地府脫不了干係。”
“我明白了,我爺爺當年受了天大的委屈,成為了你口中的瘋狂分子,跟地府做了一個秘密的交易,我爺爺的想法就是復活他自己的小師弟,可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我爺爺發現了這件事的可怕後果——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整個世界可能因此歸於混沌虛無,而到這個時候,我爺爺已經陷入太深,他已經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他不敢求救於宗門,只能求救於隱宗,這個求救還不能明目張膽,所以你李江南成為了最合適的人選,才有了他以死逼出你的師父孫永平。”我道。
李江南點了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好。其實想阻止這件事非常簡單,把你殺掉一切就結束了,所以你爺爺用死換來的,不僅僅是這件事的終結,還有的就是你的一條活路,除了我師父來會拼盡半生修為來救你,你覺得誰還會這麼做?換做別人,恐怕早就一巴掌把你拍死了。”
事到如今。
一切似乎都水落石出了。
我身上的因果,隨著他的消失而結束。
我也終於變成了一個之前夢寐以求的普通人。
我發現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是有種難以言說的失落。
每個人都幻想自己有一個跌宕起伏不同凡響的人生,我差點就有了,結果卻又結束了。
“哎。”我深深的嘆了口氣,問李江南道:“我們是不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李江南意味深長的笑道:“按照正常的常理來說,我是你這輩子都沒有資格接觸到的上神,別說你,就是陳福海那個級別的散修也沒有資格見我,我能見他一面,會是他一輩子的榮耀,所以實話說,我們幾乎不會再見了,當你被解救的時候,註定你我已經不會是在一個維度了。其實這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渴望見到神,可是他們都想不明白一個道理,順風順水的生活怎麼會見到神呢? 需要神出面來解救的時候,往往都是絕境之時,而且也不是誰在絕境的時候都有一個半步宗師的爺爺來幫他謀劃的。”
“好吧,那我之前的坐騎山貓,我的小弟二狗子,我的侍靈佳佳,小葵,這些都會離我而去。”我苦澀的道。
“你好像很可惜的樣子。”李江南道。
“是很可惜。”我點頭道。
“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話。如果你沒有那麼大的因果福報的話,這些東西給你帶來的,未必會是好運,我在陳福海家裡發現了你剛開始練字時候寫的話,一人不進廟,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四人不回頭,五人三姓不同行,六人不入烏龜席,也看了你二叔的批註,其實你們理解的沒錯,可也不全對,你經歷了這麼多,也該明白,沾染他們,只會沾染因果,神不渡人,唯有自渡。”李江南道。
見我還是傷心。
李江南乾脆把我抱了起來道:“別傷心了,他們看重的是你身體裡的他,沒有了他,你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活仙丹。還有,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你身體裡沒有了他,不是還有鳳血嗎?說不定未來的你也會進入玄門當中,到時候你名動天下,到時候你未必會看的上我李江南。”
說著說著,我們便到了落崖河邊。
河邊,一隻巨大的貓咪在河水,它用自己的尾巴放在河水裡搖動,水面的晃動引來了覓食的魚兒,它猛的抽回尾巴,一口便咬住了一條碩大的黑魚。
“山貓。”我高興的叫他。
我爺爺死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它,我只以為它是害怕茅山的高人,所以躲了起來,畢竟天師們身上的氣息是它這種剛剛開了竅的小動物最為懼怕的。
沒想到我還會在這裡遇到它。
它聽到了我的叫聲,立馬看向了我。
一瞬間,它的眼神裡是欣喜的,它甚至下意識的想朝我走來。
可是走了兩步之後,它的眼神變了。
眼神變的冰冷陌生甚至有敵意。
它盯著我,步步往後退。
最後丟下了嘴巴里的魚,一溜煙的便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當中。
“果然我即將失去一切。”我道。
李江南雙眼放光的道:“我最奇怪佳佳二狗認你為主,我最好奇的便是這隻貓和小葵,因為他們不是衝著你的鳳血來的。秦金吾老前輩的這個小師弟,在成為你體內的魔印之前,到底做了什麼?”
我閉上了眼睛,在心裡默唸祈禱道:“小葵,我想你了。”
我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這麼的想見到她。
默唸完之後,我睜開了眼。
我立馬環顧四周,最後看向了那平靜的水面。
我絕望的喊道:“小葵,難道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如果你不想讓他離開我的身體,你知道孫永平來了的結果,你為什麼還要送我回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說了,我就不會回去了。”
水面上,無數的女人身影翩翩起舞。
就像那一天我來見她的時候一樣。
之後。
一身紅色嫁衣的小葵緩緩出現。
她光著腳,踩著水面,緩緩的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當她走到岸邊的時候。
她前所未有的守規矩,對著李江南施了一禮道:“落崖河小葵,參見上神。”
她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剛剛平復的心再次的跌入低谷。
她不是因為我想她了她才來的。
她只是來例行公事的參見上神?
我咬了咬牙,扭頭就走。
她跟小師弟的故事,我沒有興趣。
我只知道,就像李江南說的那樣,我跟這些“神”的緣分,隨著魔印的消失已經斷了,我們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我不怪山貓的離開,不怪小葵的絕情。
一切的根源都在我。
我不願意揹負小師弟的因果。
憑什麼又享受他給我帶來的榮耀?
我沒走幾步。
便撞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如既往的冰冷。
她噗嗤一聲笑了,笑的花枝招展。
她道:“小男人,你是吃醋了?”
她的這一笑,把我的眼淚都給我笑出來了。
我別過腦袋道:“沒有!”
小葵對我伸出了手。
她的手掌攤開。
輪迴之眼浮現在我們的頭頂。
那眼球轉動,發出刺目的光芒。
當我看向那個眼球的時候,我忽然進入到了一個虛幻的世界當中。
血池之內,曾經在我神庭之內的他站在血池裡。
這一次他睜開著他的雙眼看著我。
他緩緩的開口道:“秦雁回。”
我的心狂跳不已。
他不是已經消散了嗎?
這又是怎麼回事?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回應他道:“是我。”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輕輕的說道。
說完,我還沒來得及問他,他便隱入血池之中緩緩的消散。
這個世界也隨之消失。
我又回到了河邊,回到了小葵的面前。
小葵淺笑的看著我道:“所以一切都沒有結束,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喂,他還只是個孩子。”李江南乾咳了一聲道。
小葵看向了李江南道:“上神是想了解一下他嗎?”
李江南點了點頭道:“對。”
小葵道:“他已經消散了,瞭解或者不瞭解的已經沒有必要了,其實你也應該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選的離開,孫永平或許耗費的不是半生的修為,這一段經歷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是秦金吾強加給他的,最後的結果如此,只不過是尊重了他自己的選擇而已,想了解他的這一段,上神過陰入地府,穿了奈何橋之後便能聽到他的傳說,不過想了解真正的他的話,還是去茅山吧,不過茅山之後,恐怕也沒有故人了。”
李江南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最後問一句,讓你如此執著的是哪個他?”
小葵想了想道:“對於我來說,是他便好。”
李江南不再問什麼。
他反手甩給小葵一個東西。
我定睛一看,那是李江南從陳彥召那邊搶過來的玉牒。
小葵接過來,再次的對小江南施了一禮道:“多謝上神,不過上神就不怕壞了規矩嗎?”
剛才顯的十分紳士的李江南立馬冷下了一張臉道:“我敢給你,就不怕你作亂,沒有玉牒,我照樣殺你。”
說完,李江南拉著我就走了。
我回頭望去,卻已經看不到小葵的身影了。
“別看了。真捨不得她的話,我把你殺了,再去幫你討一道敕封玉牒?”李江南沒好氣的說道。
李江南的話一句差點給我噎死。
我道:“也不是捨不得,只是忽然的離別,總是傷感的。”
“經歷過就好。小小年紀,你還什麼都不懂。”李江南道。
——回到家裡之後,我媽做了一桌子的菜來款待李江南,我身上問題的解決衝散了爺爺離世的悲傷, 也唯有看到他們這樣開心的時候,我才能釋懷失去了那種波瀾的生活。
李江南喝了點酒,沒想到這個上神卻是一個不勝酒力的人,喝了幾杯之後便是滿臉通紅,他在酒後交給我一部泛黃的古書,書裡面是圖文配合詳細的修煉典籍。
交給我之後他再次告誡我道:“不要輕易展示你的不凡,沒有實力卻擁有這得天獨厚的鳳血,你會死的很難看,不說別人,你身上沒有了這個因果庇護之後,就連那個秦雁回都絕對不會放過你。”
當天晚上,我在我媽的懷裡睡的格外的香甜。
第二天的時候,李江南已經不告而別。
而我爸留下了大部分的錢財,帶著我們一家人離開了陳家莊,開始了漂泊的旅程,為了不讓他們擔憂,我從來都沒有對他們說過什麼懷念過去的話。
我們也從未想過尋找那離家出走的二叔。
或許他跟桃子阿姨,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生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