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等什麼?”
“廠區中央有陣法,我們的人進不去不說,廠區周圍還有各種妖獸,防得水洩不通,如果貿然打進去,怕把綁匪逼急了,林煜就……你懂得。”陳漸程抬了抬手指,眉頭緊鎖,他是怕綁匪撕票。
“徐泠洋呢?”蘇天翊雙手抱胸,揚了揚削尖的下巴。
“還在澳洲。”
蘇天翊驚訝地張了張嘴,“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管啊?”
“人家英雄救美都是衝在最前面,他倒好,有多遠躲多遠。”陳漸程不悅地吐槽,要是徐泠洋來了,說不定他還能鬆快些。
蘇天翊無語地搖搖頭,“多拖延一分,人質就多一分危險,對方有沒有開出條件?”
“沒有,他們就等著我們進去救人,不過看這個架勢,他們好像在拖延時間。”陳漸程眯起眼睛。
“有人要逃跑。”蘇天翊敏銳地指出問題所在。
“我已經跟海關打過招呼了,並且密切監視亞太區管理層的一舉一動……”
“陳董!”
陳漸程話音未落,一名保鏢跑了進來,激動地說:“陳董,守在外面的妖獸全部撤走了,現在整個廠房內部,除了一些綁匪,就剩那個陣法了。”
陳漸程和蘇天翊面面相覷,齊刷刷站了起來,沒料到綁匪內部先出問題了,那些妖獸撤走,裡面的綁匪可就是個光桿司令了。
蔥段般白皙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陳漸程沉吟道:“那個陣法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連我都沒見過。”
“本來還想著,來這一趟,咱倆能一塊兒殺進去,現在看來,只能坐在這裡乾瞪眼了。”
陳漸程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你殺紅眼了吧?成天出任務都滿足不了你?”
“情況不一樣嘛。走吧,去那邊瞅瞅。”
廠房非常大,裡面又堆滿了各種破銅爛鐵,道路錯綜複雜,站在外面透過腐爛的鐵皮望一圈,壓根看不見內部發生了什麼,各個隱蔽點都藏了狙擊手和槍手,只要有一個人敢往裡面闖,他們會毫不猶豫開槍。
林煜站在陣法中央,雙手被手銬銬住,他目不斜視,隔著破銅爛鐵堆出來的縫隙看向大門口,脖子上架起的刀,正散發著徹骨的寒意。
“我說,”林煜低頭看了一眼腰上的手,十分無語,“你把解藥給我吧,省得你費勁兒扶著我。”
“你想都不要想,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同性戀啊,自己非要想歪,”晏生皺著眉頭,嘴上是這麼說,手上卻放開林煜的腰,轉而握著他手腕上冰涼的手銬,“我打不過你,萬一給你喂解藥,你反手對付我怎麼辦。”
林煜都快憋不住笑了,敢情晏生還挺有自知之明。
“晏如庚那老東西讓你挾制我拖延時間,他好卷錢跨境跑路是吧?”林煜本來在小房間待得好好的,晏生忽然急頭白臉衝進來把他帶走的那一刻,林煜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阿震速度夠快,說撤人就撤人,讓晏如庚孤立難援,只是沒想到晏如庚居然這麼狠,丟下晏生一個人跑路了。
晏生眉眼低垂,沉默不語。
“你跑不掉的,你自己也知道,打算跟我同歸於盡?”林煜繼續問。
“你閉嘴!”晏生咬著後槽牙,語氣有些顫抖。
林煜沒說話,而是目不轉睛看著前方,好像來人了。
一位身形頎長的男人站在門口,卻沒有進來的意思,磁性的嗓音穿透力極強,隔著大老遠也能聽得十分清晰,“應你要求,就來了我一個,別傷著林煜,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
透過聲音,林煜分辨出來人是嚴琮。
“很簡單,撤掉海關監管。”晏生沉著聲音說道,他躲在林煜背後,把自己藏的嚴嚴實實,說完他又怕嚴琮不答應,又補充了一句:“我手上這把刀名為飛鐮,只要殺了人,可會灰飛煙滅,到時候林煜連轉世都沒有機會。”
林煜垂眸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小刀,通體烏黑的刀身泛著幽幽的藍光,如有形強勁的寒風,撕破周遭的空氣,帶給人刺骨的寒意。
這是真貨。
嚴琮沒出聲,而是悄悄抬手,按了一下耳道里的嵌入式耳機。
廠區外的陳漸程將裡面發生的一切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蘇天翊掃了一眼面色逐漸凝重的陳漸程,“裡面出什麼事了?”
“飛鐮刃。”
蘇天翊瞳孔瞬間放大,這玩意兒可是流傳了幾千年的上古兇器啊,別說陳漸程了,連他都沒見過,他悄聲開口提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陳漸程紅唇微啟,“我馬上通知海關。”
嚴琮得到訊息,立刻對晏生說:“我們答應你,什麼時候放人質?”
“等時間到了,我自然會放了林煜,你可以走了。”晏生說。
嚴琮沒辦法,只能先退了出來,他一走出廠區,就看見同樣表情嚴肅的陳漸程和蘇天翊,他嘆息一聲,對倆人搖了搖頭,“裡面的情況太複雜了,我看不清林煜,要是真打起來,兩敗俱傷是小事,就是怕林煜出事。”
“狙擊手已經在周圍佈防了,拉近視野的話應該可以擊殺吧吧?”陳漸程凝聲說。
“可以試試遠端擊殺,海關那邊可以先放一放。”嚴琮摸了摸鼻子,“不過,廠區裡面還有很多綁匪,最好是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那我們的人能安插進去嗎?”蘇天翊建議道。
“普通人可以。”嚴琮指出問題所在。
陳漸程說著按了一下嵌入式耳機,片刻後,等耳機亮起的那一刻,他的聲音立刻嚴肅了起來,對耳機那頭的人說:“能不能找到時機,一槍斃命?”
不遠處的水塔上方,一位蹲在地上,手持狙擊槍的少年密切注意著倍鏡裡的動靜,白皙額角滲出的細汗折射著漸漸升起的陽光,手指活動了一下,又重新搭上扳機。
稚嫩的嗓音開口道:“程哥,綁匪躲的太嚴實了,要是真的開槍肯定不能一槍斃命,並且,煜哥那邊不知道出什麼事了,一直在亂動……等等,我看見了,他倆好像聊起來了!但是我看不見綁匪的臉,他躲得太嚴實了,我操!”
嚴琮也可以聽見耳機裡的聲音,他連忙開口:“要不我去分散一下注意力吧,凡人可以透過這個陣法,但是你倆……”
嚴琮挑了挑眉。
陳漸程和蘇天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他倆都不是普通人,感情這個陣法是針對他倆的,難怪對方只讓嚴琮進去,既然這樣的話,還是有漏洞的,看來這次是普通人打架了,他們插不上手。
陳漸程連忙對旁邊的人招了招手,讓普通人趁著複雜的地形混進去,準備把裡面一鍋端。
“我怎麼覺得,這綁匪腦子有點兒不夠用。”蘇天翊有些想笑。
“估計是第一次幹綁架,沒經驗,我倒要看看這個蠢貨是誰。”陳漸程寒聲道。
被綁架的林煜也和晏生聊起了這個事,他跟逗小孩一樣,挑著眉打趣道:“你等會兒而打算怎麼跑?像你震哥那樣,‘嗖’地一下憑空消失?”
“你閉嘴啊。”晏生被他嘲笑的心煩躁不已。
“誒,你這個陣法叫什麼名字啊?鬼怪倒也算了,連神魔都能防,你跟哪兒學的?挺有天賦啊。”林煜閒的沒事,跟他聊了起來,絲毫不在乎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刀。
“這得問你啊,你跟阿震什麼關係?這陣法是他教我的,飛鐮刃也是他給我的,結果這個王八蛋,招呼都不打就把他的人撤走了,肯定是昨天晚上你跟他說了些什麼。”晏生扣緊林煜的手腕。
這孩子,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林煜感到心酸又好笑,他想把真相說出來,但是這個真相卻對晏生沒有意義了,也無法挽救任何東西。
“那你呢?你打算怎麼跑?”林煜關切一問。
晏生拿著刀的手頓了一下,他在林煜背後喃喃自語道:“等叔叔出境了,我就放了你,然後自首……”
林煜心裡咯噔一下,他很想跟晏生說,晏如庚跑不掉,你也是……
“你叔叔,他值得你豁出性命去救他嗎?”林煜打從心底為晏生感到不值。
“如果換作是你和韓凌,你也會為他豁出性命。”
他給自己舉了一個最沒說服力的例子。
林煜低頭輕笑出聲:“你覺得,我舅舅會丟下我不管嗎?他到最後一刻都叫我不要管他,趕緊走……晏如庚,能和他相提並論嗎?”
這次換晏生沉默了,從昨天晚上林煜說的那番話裡,晏生的信念就在一點點兒動搖,沉默半天,他才開口說了一句自我勸慰的話:“是叔叔把我養大,我的命屬於他,從小到大他都拿你和我比,但是我一直都讓他失望……”
“為什麼要和旁人比?難道你自己不值得成為最好的自己嗎?”
晏生的身子僵硬了,他低著腦袋,過了老半天,才笑道:“我才不想成為第二個你,外表看著淡漠禁慾,結果背地裡殺人不眨眼。”
那笑聲發自心底,夾著無限的心酸。
林煜也苦笑一聲,“那是你們眼中的我,我可沒說我是那樣的人……”
說罷,他又低著頭,垂眸補充了一句,“但是有一點,你和我很像,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晏生抬起頭看著林煜緊繃的下顎線,他囁嚅著嘴唇想說點兒什麼,可喉嚨口就像粘了一塊泡泡糖,怎麼都發不出聲音,直到兜裡的手機傳來資訊提示聲,他顫抖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叔叔出境了。”
不知怎的,林煜心裡竟然跟著鬆了一口氣,望著前方漸漸消散的霧,他感慨道:“現在你放心了吧?”
眼角掠過一道寒光,回應他的是脖頸上傳來的劇痛。
身後傳來晏生中彈倒地的聲音,埋伏在四周的綁匪開始出現騷亂,林煜下意識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
狙擊槍的槍口瀰漫著子彈出膛後煙霧,濃黑劍眉微微蹙起,深邃陰鷙的眉眼在倍鏡後面散發著凜人的寒光,流暢的下顎線緊繃著,高挺鼻樑下的紅唇彷彿淬了血一般,灰黑色的大衣將身材襯得筆直挺拔,冷色系的服飾讓周身氣壓低了好幾度,他站在二樓的角落裡,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他眼底的寒芒也分外清晰。
是徐泠洋,他還是來了。
刺骨的寒意湧進傷口,沒有晏生在身後扶著,林煜也跟著倒在地上。
晏生躺在他旁邊,中了槍的脖頸不斷溢位鮮血,口中一股股地噴出血沫,林煜清澈的眼中倒映出他漸漸渙散的瞳孔。
飛鐮刃掉落在地,灰塵沾在上面,蓋住林煜的血。
他的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卻沒有流向林煜,反倒形成了一條分割線,劃出了命運相同,卻下場不同的兩個世界。
林煜知道自己不該有婦人之仁,可晏生真的死在他面前的這一刻,他心裡只有說不出的壓抑和酸澀,因為他和這個男人的命運太像了。
愣了片刻,林煜才喃喃開口:“我比你幸運……”
在場的其他綁匪在晏生倒地死亡的那一刻,被衝進來的軍隊盡數拿下,嚴琮帶著數名醫生衝了進來,把林煜從地上扶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
血液滲出的不多,傷口也不深,應該是晏生突然中槍倒地時沒來得及收手,飛鐮刃在林煜的脖子上蹭了一下。
“還好,只是蹭破了一點皮。”嚴琮扶著林煜站起來,其他人趕緊解開林煜手腕上的手銬,“怎麼樣?能走路嗎?”
“勉強能走,我被他下藥了,沒力氣,他不給我解藥。”林煜揉了揉酸脹的手腕,他再抬頭看向樓上,方才徐泠洋站過的地方早就人去樓空了,心裡不由得空落落的。
嚴琮見狀,連忙對他解釋,“徐泠洋他有點兒事要處理,不過忙完之後就會來見你,走,我先扶你上車。”
“他不是在澳洲嗎?”林煜疑惑的問道。
“悄悄來的,怕打草驚蛇,晏家這群蠢貨弄的陣法,防得了陳漸程和蘇天翊,防不了凡人。”嚴琮嫌惡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