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自嘲的笑了笑,這些年,憑藉JC太子爺的特殊對待,比如滿月宴那天對林煜扯出的人生第一抹笑,再到抓周宴上,他毫不猶豫拋下一切稀罕玩意奔向林煜等等。
這些特殊對待讓林煜的身價一路水漲船高,讓他忘乎所以,他甚至一度認為自己能為徐泠洋做很多事,但其實他根本不配。
更何況十年前徐泠洋被輿論譴責,JC股票跳崖引發內亂等等,這些背後都有景昭的原因,景昭是林煜的父親,有著無法分割的血緣關係,林煜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對徐泠洋。
最起碼在跨過心頭這道坎兒之前是無法面對。
“有些人光看錶情和動作是看不出情緒變化,但是,我在煜哥身邊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崩潰了……唉,這種事,放在誰身上恐怕都沒那麼容易被接受吧……”任池洵感慨地搓了搓手。
再一抬眸,對面兩人已經完全石化在當場。
徐泠洋轉頭看向華叔,彷彿在用眼神向他求證這件事的真實性。
“三十年前的事距今太久,恐怕只有您叔叔知道事情真相了,您要不要……”華叔對他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徐泠洋搖了搖頭,“算了吧,這老頭天天在外面遊山玩水當活神仙呢,電話都不怎麼能打通,還是算了吧。”
說罷,他沉默了片刻。
林煜的身世實在匪夷所思,也令人髮指,徐泠洋忽然想起以前的林煜,那張清冷的臉總是帶著自信的笑,氣度從容,淡定自若。
經過這件事,徐泠洋再次見到的林煜就有些變了,他變得沉默,眼中附著萬年不化的冰霜,周身也帶著讓人無法靠近的疏離。
想想也是,林煜那性子,怎麼能接受得了自己是怎麼個出身。
“媽的,林煜屬耗子的吧?這麼能藏事兒?”徐泠洋皺眉罵了一句,一想到因為這件事,林煜這麼多年對他都冷著臉,不肯進一步的樣子,徐泠洋就越想越惱火。
任池洵有點兒無語,“你就不能站在煜哥的角度去想想嗎?煜哥他怎麼能……”
“站在他的角度想,我只會覺得他蠢,不止他,你們都蠢!”徐泠洋厲聲打斷他,“我還以為林煜多聰明呢,感情也是個蠢貨,要是早告訴我這事,我早就派人把這傻逼抓到了!”
任池洵尷尬地咳了兩聲,別的不說,他還是知道徐泠洋的能耐,倘若林煜的事上升成為徐泠洋的事,那完成起來可就方便多了。
“煜哥去英國之後,意志消沉,話少,也不怎麼笑,每天就兩點一線,舅舅也不讓我去看他,說要他自己熬過去,但是我看這幾年,煜哥沒有走出來的意思,他的人生好像就停在20歲了。”任池洵止不住嘆息。
“景昭是林煜的父親,那林煜原本該姓景……”徐泠洋垂眸沉思,細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大腿,“姓景的多了去了,也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不過……聽你說起景昭,難道是那支御妖景氏?”
“對!就是他們家,這是舅舅他們追查了好幾年查出來的,不過更深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任池洵說。
華叔若有所思地在徐泠洋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徐泠洋聽完,冷哼一聲:“你說的不錯,的確是他們,快一百年了吧,我還以為他們景家死絕了。”
“啊?什麼啊?”任池洵一臉茫然。
徐泠洋淡道:“這支景氏說好聽點是御妖,其實是獵妖,靠斬妖驅魔為生,本來是正大光明,為民積福的事,但他們做事和別人不同,不管妖的好壞,一律誅殺,尤其是二戰時期,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之後,民生凋敝,生靈塗炭,他們為了得到各大宗教秘法,投靠日軍,大肆屠戮中原宗教……”
“臥槽!”任池洵震驚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是叛國罪啊!”
“他們為虎作倀,無法無天,不過,還沒囂張一兩年,就惹到了我們,梁先生下令誅殺,將景氏滅族,”徐泠洋眸光冷冽,“沒想到,居然有漏網之魚。”
“這些年我們調查景昭的時候,還聽說他後來生了好幾個孩子,但都沒活過一歲。”任池洵又補充一句。
華叔鄙夷道:“傷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報應啊。”
任池洵嘆了一口氣,抬眸望向徐泠洋,“我還有點兒自知之明,景家和JC的世仇我插不上手,不過,”他擔憂地望了一眼林煜的房間,“煜哥夾在JC和景家之間,他現在又……身體又廢了,除了現在的傷,十年前他在爆炸中受過傷,一直治不好,這怎麼辦?”
“不急,等陳漸程來。”徐泠洋聽得頭疼,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沒想到林煜身上有舊疾,沒人告訴他,林煜更是嘴硬到全程都不告訴他。
“啊!陳漸程要來?!”任池洵嚇得嘴巴合不攏,急得在原地團團轉。
徐泠洋瞟了他一眼,見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差點兒沒笑出聲,任池洵跟陳漸程倆人的私仇拖了好幾年,至今未結。
“那什麼,我先回房間照顧我哥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他,你們先談著啊。”任池洵一陣風似地跑進林煜的房間,順帶把門關上了。
徐泠洋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懶得去攔,仰著腦袋靠在沙發上長嘆一口氣,性感的喉結在脖頸上流暢地滑動,水晶燈柔和的光在他眼中也有些刺眼。
“嚴部長傳過來的檔案,您還是看一眼吧,那上面有林少爺的身體報告。”華叔說。
徐泠洋頭疼地搖搖頭,“還能壞到哪兒去?”
“少爺,要不,您先吃點東西吧。”華叔擔憂地望著他。
徐泠洋搖頭拒絕,沙啞地開口:“我現在沒胃口,陳漸程那邊有訊息嗎?”
“快來了。”
“華叔,幫我辦一件事。”
“您說。”
“把沈清安叫回來,要快。”徐泠洋望著任池洵坐過的位置沉聲道。
華叔退下之後,還沒到半個小時,陳漸程來了。
陳漸程一臉陰鬱風塵僕僕趕到寧島,心裡對徐泠洋的罵聲就沒斷過,先前這狗日的不接電話,也不聽勸,他就有些懶得管這傻子了。
還聽說林煜腳筋被挑之後不吃飯,徐泠洋氣的恨不得往他身上插導胃管,雖然沒落實,但是把人丟進精神病院,實在是太令人震驚。
要不是就這麼一個弟弟,陳漸程真懶得管他。
走進會客室,看見徐泠洋悠閒地下著國際象棋,陳漸程又是一陣無語,他也懶得進去了,靠在牆上,朝徐泠洋仰了仰下巴,“怎麼著我說,你不起來迎接我一下?”
徐泠洋頭也不抬地嘖了一聲,目光始終未離開棋盤,白子佔了上風,“不就是讓你幫我取一樣東西嘛,又不是過五關斬六將,”他抬起頭,笑道:“東西呢?”
陳漸程攤開手,掌心一道金光閃過,一個描畫精緻的盒子浮在掌心,他問也沒問,就丟了過去,徐泠洋精準地抬手接住小盒子,看都沒看,就放在了桌子上。
“我媽留給你的,既然是你的東西,你怎麼使用我管不著,但是我還是要囉嗦一句,身體的傷好治,心理的傷可就不好治了。”陳漸程凝聲道。
徐泠洋沉默地看著手中的白子,須臾,他轉頭對陳漸程說:“這就是你一直想勸我的話?”
陳漸程無奈地攤手,“你難道沒看出哥兒幾個都在幫你嗎?你倒好,可勁兒作,挑腳筋,還給人家送精神病院裡,正常人誰能幹出這種事?”
徐泠洋長舒出一口氣,“這是我跟林煜的事,你們管那麼多幹嘛?他生下來就是JC的人,是我的人,我這麼對他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把原因公佈出來,你們就不會覺得我做錯了。”
林煜的身世華叔都悄悄告訴陳漸程了,他挑了挑眉,“既然一碼歸一碼,那你還救他幹嘛,讓他死裡面算了,就算要救,也沒必要拿這個藥。”
徐泠洋放下手中的白子,頎長的睫羽壓低,他道:“我知道,這麼多年,你對我好,是因為我姑姑,而我姑姑對我好,是因為我父親……”
陳漸程嘶了一聲,“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這話聽起來有點兒像怨婦,偌大的會客室裡,徐泠洋的身形也顯得愈發孤單寂寞了。
“這些年,我過得生不如死,”徐泠洋抬眸看向陳漸程,黝黑如墨的瞳孔複雜無光,“從小,姑姑教我權衡,教我恩威並施,你說得也很對,心理的傷不好治,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給予林煜身為JC高層所能得到的一切優厚待遇。”
“哦,”陳漸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這是要從公事上跟林煜論關係,感情方面劃清界限唄,既然這樣,那你何必要殺雞儆猴給林煜看呢?我聽說那孩子跟你有點兒像啊……”
想到林煜護著江央的樣子,徐泠洋眼中劃過一絲狠戾,不過很快就消失了,他殺江央不僅僅是倆人長得像,更多的是江央利用林煜的善。
“我不允許林煜的愛給別人,哪怕跟我很像的人也不行。”徐泠洋煩躁地回他。
這話一出口,他立馬就後悔了,再看陳漸程,這小子臉上已經勾起一抹戲謔的笑了。
陳漸程立馬調侃他:“這麼說,你知道林煜喜歡你?”
徐泠洋沉默了,林煜對他的感情非常模糊,模糊到徐泠洋甚至不能從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中尋找愛的蛛絲馬跡,“林煜……他生下來就屬於我,我對他無論是什麼感情,都憑我的心意。”
陳漸程趕緊趁熱打鐵給他支招,“想留住一個人未必需要用這種偏激的方式,他現在一無所有,想留住他,你可以弄一個孩子出來。”
這話差點兒給徐泠洋整笑了,他還以為陳漸程給他出了什麼高招呢,敢情是推己及人啊,前幾年,陳漸程跟祁衍去地府求了一個同性生子的秘方,結果倆人不是正緣,一直沒生個孩子,慢慢就變成了陳漸程的執念。
“我又不是你,非得要個孩子,”徐泠洋搖了搖頭,“再說了,哪怕林煜一無所有,我也不覺得一個孩子能留住他,孩子出生和成長,就該開心快樂無憂無慮,不該成為束縛情感的枷鎖,再說了,祁衍有軟肋,林煜沒有……”
看見徐泠洋眼底的失落,陳漸程心裡一陣嘆息,他明白,徐泠洋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在未來都無法保證的情況下誕生,他害怕自己的孩子成為第二個自己。
“那你抽空找林煜談談吧,最好坦誠相見,把誤會都解開,誤會一直存在,哪怕後面的形勢好起來了,心裡仍舊會留著一道坎兒,你自己好好想想。”陳漸程語重心長地勸道,他自己吃過的苦,不想徐泠洋也吃一遍。
徐泠洋點了點頭,就當是聽進去了。
等陳漸程走了,他拿起小盒子起身去找林煜。
滿室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若不是床頭的檯燈散發著柔和的暖光,整個房間恐怕跟太平間沒什麼區別,林煜靜靜地躺在床上,比例完美的側臉映出一道柔和的光影輪廓,渾身透著一股安靜聖潔的氣息。
見徐泠洋來了,任池洵連忙站起來,“陳漸程走了?”
徐泠洋沒回他,倒了一杯水走到床邊,把小盒子開啟之後,任池洵只看了一眼,立馬露出慌張的神色,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這是什麼藥?好濃郁的仙氣。”
這藥看上去跟麥麗素差不多,但是周身洋溢著人眼不可見的仙氣,濃郁非常,世所罕見,任池洵雖然是九尾狐,但歸根結底是妖,懼怕仙氣的同時也有些渴望,這玩意兒說不定能助力修行。
“長生不老藥。”徐泠洋淡道。
“哈!”任池洵驚訝出聲,眼珠子盯著藥丸都挪不開了,“這……這,傳說是真的?天庭真是送給你姑姑長生不老藥了?”
二十五年前這個訊息傳出之後,想得到長生不老藥的人多如過江之卿,可後來陳悅齊自囚中洲島,疾病纏身,她這完全不像長生的模樣漸漸打消了人們對長生不老藥的渴望,於是這件事也慢慢變成了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