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
手術室內紀東遠正在搶救。
手術室外，紀靈珊無助地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紀靈泉站在牆邊，額頭抵著冰冷的牆面，雙拳用力地砸著牆壁。
“他媽的傅庭琛，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傅庭琛三個字鑽進紀靈珊的耳朵裡，也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裡。直到現在，她整個人都還是蒙的。
一切都發生太快，發生的太突然。
幾個小時前，她還是那個盛裝打扮等待著婚禮的幸福新娘，現在卻已經淪為紀家的罪人，整個港城的笑柄。要是爸爸再有事……
天哪，她怎麼能夠原諒自已呢？
紀靈珊把臉深深地埋進雙臂之中，忍不住淚落如雨。
這裡是醫院，當著靈泉的面，她不敢哭出聲音，只能強忍著嚎啕大哭的衝動哽咽。這忍氣吞聲的抽噎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婚禮服外裸露的肩膀急促地抽動著，讓看見此情此景的人更是感受到濃重的悲傷。
醫院裡人來人往，醫生護士病人家屬，每一個路過的人無不對她投以好奇的目光。更有好事者拿出手機，遠遠地交頭接耳，對她指指點點。
對於這一切，紀靈珊絲毫沒有在意。
現在，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術室裡。
終於，手術室的燈滅了。
穿著白大褂捂著口罩的主刀醫生疲憊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票助手。
“哪位是病人家屬？”
紀靈珊和紀靈泉都飛快地衝了上去。
“我是！”
醫生的目光掃過兄妹二人，略帶疲憊地說：
“病人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高血壓引發的腦部血管破裂，就是俗稱的‘腦溢血’。病人出血量比較大，我們已經做了開顱手術，清除了血腫。”
“我爸爸能醒過來嗎？”
“醫生，請你救救我爸爸！”
這樣的場景，主刀醫師已經太過熟悉，病人家屬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情即使身為醫生，他也只能做到盡力。
“從醫學的角度，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病人年紀大了，病情嚴重，是否能夠醒過來，要看他自已的運氣了。”
醫生嘆口氣，走了。
紀靈珊拉住醫生衣袖的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像是那根象徵希望的遊絲終於被她給扽斷了。
護士們推著手術床出來了。
“爸爸！”
兄妹倆俯身過去。
頭部被重重包裹的紀東遠臉色黃如金紙，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幾個小時前，他還是那個祝她幸福的慈祥父親，現在除了這微弱的一絲氣息，他幾乎和一座冰冷的蠟像無異。
“爸爸……爸爸……”
紀靈珊低聲地呼喚，握住紀東遠枯乾的手輕輕地搖晃。可是，紀東遠對此毫無反應，躺在那裡，無知無識。
紀靈珊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熱淚滾滾而下，滴落在白色的被單上，瞬息不見。
自責和愧悔潮水一般地湧了上來，瞬息之間就將紀靈珊淹沒殆盡。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才是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她認識了傅庭琛，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嫁給傅庭琛，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第一次，紀靈珊心中產生了濃濃的恨意，恨傅庭琛，更恨自已。
這一剎那，紀靈珊恨不能轉身從樓道的窗戶跳下去。她犯下這樣的大錯，只能以死謝罪！
可是，這念頭如同閃電，閃現的時候強烈的照亮了一切，轉瞬之間便有歸入黑暗。
死，是太容易不過的事，眼一閉，牙一咬就能實行。可是，她只能想想而已。
她不能那麼做。
昏迷不醒的父親，尚未能夠扛起重擔的弟弟。
她怎麼能夠就這樣輕易地推卸掉自已的責任呢？！
紀靈珊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說：
“爸爸，我們去病房吧！”
天已經黑了。
紀靈珊是從病房的窗子投進來的光線裡，才突然意識到的。
她已經沒吃沒喝地在紀東遠的病床邊坐了一天了。
床頭的監視器內跳動著紀靈珊看不懂的線條和數字，幾條細細的管線連線到紀東遠的身上。他的手上打著吊針，連線吊針的另一端的輸液瓶裡裝著紀靈珊不知道用途的藥物。
紀東遠仍然毫無反應，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活人，倒更像是個醫學觀測的道具。
紀靈珊呆呆地坐在紀東遠的床邊，身上穿的還是白天那件婚禮服。
只是現在這件禮服的下襬已經被拖拽的汙髒不堪，胸前也沾染了血跡，那血是紀靈泉身上的。至於她頭上戴的那件桂冠樣的王冠，早已經在混亂不堪中不知蹤跡。
蔣子聰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令他心碎的場景。
“小珊。”
他站在病房門口，輕輕地喊。
紀靈珊機械地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在夢遊一般，恍惚，破碎。
“小珊。”
蔣子聰又喊了一聲。
紀靈珊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呆呆地望著蔣子聰。她的臉上先是委屈，然後是悲傷，再然後是深深的羞愧和懊悔。
她的嘴唇顫抖的如同風中的樹葉，停不下來，以至於她只能夠用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細白的牙齒，那樣的用力，咬的嘴唇青白毫無血色，卻還是不夠，直到縷縷血絲滲了出來。
然後她的眼淚便滾了出來。
可是，她立刻轉過頭去。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是她最不想見的人，傅庭琛都只能排到第二位，蔣子聰才是第一人。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她有什麼臉面見他！
蔣子聰卻並未去深究紀靈珊此刻的反應，他緩步走進病房，著急地問：
“紀伯父怎麼樣了？”
紀靈珊聽出來他說話的時候，喘氣有些急促。
“我去A城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剛剛才趕回來，我從網上看到訊息，你……”
他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
其實，也不需要再問什麼了。網路熱搜，早已經把這個熱點事件事無鉅細扒得一乾二淨，甚至連現場的圖片影片都一應俱全。
他知道她今天結婚，參加學術交流不過是一個幌子，他只是想借此避開她嫁給另一個男人的日子。
可是沒想到，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讓他知道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母親倖災樂禍打給他的電話，更是證實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他沒等到學術交流會結束，就立刻趕回港城，直接驅車來到了醫院。
紀靈珊苦澀地問：
“網上……我現在很出名吧？”
蔣子聰沒有回答，他怎麼能夠告訴她，醫院大門外現在還有一幫娛樂記者在蹲守呢？
“小珊，你現在別管這些。熱點都是這樣，新聞過一段日子就會成為舊聞，總會有新的熱點吸引人們的注意力。你要看明天，不能就這麼倒下去。”
紀靈珊看著蔣子聰，眼中的痛苦無邊無際。
“明天？我還有明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