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北隨手拎起個東西砸了過去。
魏長風熟門熟路的一接,一點沒耽誤嘴上功夫:“蕭世子去的第一日,先把帳子改了三圈,裡外用的都是青白狐裘,帳內燻的御賜沉檀龍麝,茫茫戈壁一頂帳子扎眼的厲害,蠻人不用斥候,抬起眼睛就能看見大軍帥張在哪……”
柳清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雖然不知道蕭矜北為什麼這麼做,但她覺得他還確實做得出來。
“王爺看在世子是第一次隨軍,捏著鼻子忍了。那年蠻人被打破了膽,一直守著城門不出,王爺召集了所有幕僚來商議,路過親王帳,想起了咱們世子爺,叫他一起來參加。”
“怎……怎麼樣?”孟兆小心翼翼的問。
“還能怎麼樣?”魏長風一攤手,“世子爺視兵法為無物,一連提了十幾個狗屁不通的建議,自信滿滿舌戰群儒,以一己之力氣跑了一眾幕僚軍師,在邊疆一戰成名。”
蕭矜北在旁邊冷嗤了一聲。
孟兆聽得連聲都不敢吭了。
京華早有傳聞,說蕭世子武功蓋世但文墨半點不通,可調兵遣將這種事可不是莽夫能做的,世子爺空有一身武藝,就算是皇上偏愛,也不可能把兵權交給他。
可他身份擺在那兒,除了淮安王,誰也不敢讓他去做個馬上先鋒,就算有這個膽子,蕭矜北也不可能甘願被別人壓下一頭。
這也是為什麼,他只能成日裡無所事事在京華晃盪,日日在軍營消耗無處釋放的精力,而沒人能奈他何。
柳清儀垂下了眼睫。
“時辰也不早了,”柳瑾瑜輕咳一聲,打破了尷尬,“我在醉仙樓定好了位置,不知世子與小將軍可願意賞臉?”
“行,”魏長風懶洋洋的答應,“反正閒來無事,出去喝酒也不錯。”
“那……”
“我就罷了,”蕭矜北一擺手,“我帶清儀回府。”
柳清儀離開,孟玲就自然不能留著,不過她這一次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倒也並不失落,和柳清儀簡單說了兩句,被孟兆塞進了馬車。
柳清儀則陪著蕭矜北去換衣服。
看熱鬧的軍士慢慢散開,他們並肩而行,走過了幾個校場。
“軍營裡這種熱鬧天天都有,”蕭矜北照顧她的速度,放慢了腳步,“你若是在府裡閒著沒事,大可來這裡尋我,京華太憋悶,久待在屋裡對身體沒好處。”
柳清儀乖乖點頭,牽起了蕭矜北的手。
世子爺罕見的沒有把她往懷裡帶,甚至從馬場上下來也沒有牽著她不放,柳清儀猜測他也許是顧忌什麼,執起他的手一看,果不其然在他手背上發現了一道長長的劃痕。
“魏長風那破爛扇子太礙事,”蕭矜北滿不在乎,“別管,回去就好了。”
柳清儀抬眸瞪了他一眼:“別動。”
蕭矜北挑眉,真沒動。
“去取些乾淨水來,”柳清儀吩咐奉鞭,“還有金瘡藥。”
奉鞭立刻著人去取水,然後從懷裡掏出藥粉遞了過去。
他日常跟在蕭矜北身邊,這金瘡藥是給誰準備的不言而喻,柳清儀又瞪了蕭矜北一眼,拉著他坐了下來。
“世子經常受傷嗎?”柳清儀用手帕沾水,小心翼翼擦去了他手背上的血跡。
“受傷?”蕭矜北掃了一眼,這也叫傷?
不過他沒說出來,低咳一聲,一本正經道:“很少。”
柳清儀沒說話,蕭矜北手背上的傷口雖然沒傷到什麼,但看上去又深又長,十分駭人。
她慢慢把藥粉灑在他傷口上,輕輕吹了吹,看著他修長手指微微一動,不由又想到了方才這人凌空而起,三箭齊發的模樣。
桀驁不羈少年郎,自在恰如風。
柳清儀不易察覺的勾起了嘴角。
劃開一道口子對於蕭矜北來說連破皮都算不上,奈何柳清儀這麼認真,他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是這動作太輕柔,別說疼了,他現在只覺得心裡癢的恨不得去撓一撓。
奉鞭在一旁看得直咧嘴。
蕭矜北狠狠一眼掃了過去。
世子爺正在被世子妃“疼愛”,做奴才的不敢發言,只好努力把笑憋了回去。
好在這傷口確實不嚴重,柳清儀上好了藥,把藥瓶還給了奉鞭。
“爺,世子妃,”奉鞭提議,“奴才把點心拿過來?”
世子妃做的點心,世子爺是絕對不可能放在桌上,等那幫大老粗們吃光的。
“去,”蕭矜北一抬下巴,“拿過來吃完再走。”
奉鞭領命而去。
“回去還要用飯的,夫君嘗兩塊就是了,”柳清儀輕聲道,“您要是喜歡,改日清儀再做給您吃。”
蕭矜北挑起她的下巴湊過去親了一口。
他還沒和她計較為了孟玲才給自己做點心的事兒,不過看在她這麼乖的份兒上,決定大度一回。
柳清儀被他突然襲擊個正著,眨了眨眼,無奈的抿了抿嘴。
“夫君……”
“就一下,”蕭矜北被她叫的心裡發軟,“不親了,真的。”
柳清儀紅著臉放開了他的手。
快到午時,周圍沒什麼人,柳清儀和他閒聊兩句,突然提起了之前皇后的壽宴。
“不少夫人問清儀夫君日後是何打算,”柳清儀輕聲道,“夫君如何想的?”
“你怎麼回答的?”蕭矜北反問。
這種問題柳清儀去之前就想到了會被盤問,誰來都只報以尷尬而禮貌的笑意,反正蕭矜北名聲在外,任誰看也只覺得她是無法回答。
“您真的要一直如此嗎?”柳清儀聲音更輕了,“明明……”
“怎麼了?”蕭矜北湊近了些,“你希望我能贏些戰功,還是考個功名?”
柳清儀靜靜的看著他:“清儀說過了,只希望夫君平安。”
蕭矜北低笑,揉了揉她的臉。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他聲音低沉,匿著一股淡淡的無奈,“小海棠,我……”
柳清儀點頭:“好。”
蕭矜北愣了一下。
“清儀沒那麼大宏願,”柳清儀笑了起來,“夫君既然沒有逼著清儀守規矩,清儀自然也不會讓夫君去做不願意做的事。”
“你……”
“只是如果夫君想,”柳清儀頓了頓,認認真真的靠近了一點,“那清儀是您的妻,不論發生何事,都同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