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儀答不上來。

可這樣的事，不是沒有過，她這麼做也有她的原因。

從前以往，家裡若是有什麼好東西，都是按規矩先送到她這裡來。柳清儀是嫡女，自然有挑選的權利，幼年時她不知情，每每當真拿了什麼，就會引來父親訓斥，讓她去祠堂跪著，讀明白什麼是謙讓禮訓再出來。

久而久之，柳清儀就對外物不再執著，是不是本該屬於她的，在她心裡其實沒那麼重要。

可蕭矜北居然為她謙讓懂事而生氣。

那……那她應該怎麼做？

柳清儀無意識抿了抿嘴唇。

“別勾我，”蕭矜北在她耳尖輕咬了一口，“抱一會兒，抱一會兒就帶你去騎馬，嗯？”

這純粹是汙衊，但柳清儀也沒反駁，踮了踮腳，把下巴擱在了他肩頭。

嫁入王府，她總是很困惑，蕭矜北就像是一個經久不滅的火爐，無數次的點起炙熱的火，要融化她這麼多年來的習慣，要她放棄賢良淑德，要她任性恣意而為。

可她學不會。

現在的日子她已經很滿意了，再任性些，若有一天蕭矜北厭棄了她，要她如何再變成如今模樣？

“說起來，長風剛才不太對勁兒，”半晌後，蕭矜北放開了柳清儀，“小海棠，那孟家姑娘和他可認識？”

柳清儀仔細想想，搖了搖頭：“沒聽孟玲提起過，若說接觸，大抵是上次宮宴，我沒和她一同回去，魏小將軍送了她……”

柳清儀說著，想起上次她們為何分開，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只一次？”蕭矜北完全沒有自省的意思，挑眉道，“那可有趣了，走吧，我們去馬場看看。”

柳清儀看他表情就知道這人藏了壞水，無奈的嘆了口氣，任他牽著走一路走到了馬場。

皇上經歷過叛亂，對武將一直不吝嗇，京華的軍營雖然大部分是養了子弟兵，但該有的東西都有，柳清儀被蕭矜北帶到馬場上的時候，魏長風正在場內，見他們過來，長腿一夾馬腹，將馬騎了過來。

“怎麼樣？”蕭矜北問。

“你親自去挑的當然是好馬，”魏長風下馬，摸了摸鬃毛，“性情溫順的很。”

那馬通體雪白，馬毛在日光下閃耀著微光，雖然高大，卻並不像驌驦一樣桀驁，溫順的低著馬頭，任由魏長風撫摸。

柳清儀眼睛瞬間就亮了。

“摸摸看，”蕭矜北輕笑，帶著她的手放在了馬身上，“先熟悉熟悉，你喜歡的話一會兒讓奉鞭牽回去。”

“喜歡，”柳清儀伸出手，高大的馬兒低頭，在她掌心蹭了蹭，順滑的毛髮讓柳清儀忍不住抬起了嘴角，“世子，真的送給我我嗎？”

“嗯，”蕭矜北輕笑，“不過我不在的時候不準騎。”

“好。”柳清儀笑的格外燦爛，乖巧的很，“那我等您回來教我。”

本來他不在，她也不敢騎。

蕭矜北神色一柔，淡淡的“嗯”了一聲。

一炷香的時間已經過去，孟玲得到了想要的答覆，便出來找柳清儀，聽士兵們說他們才馬場，興致沖沖的趕了過來。

“清儀！”她一路小跑，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把拉住了柳清儀的手，“他答應我了！”

“知道了，”柳清儀手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你忘了我和你說過什麼了？”

孟玲後知後覺，趕緊閉嘴。

她們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就在身邊的兩人，蕭矜北這次罕見的沒說什麼，倒是魏長風莫名笑了笑，不鹹不淡的接了話。

“恭喜孟姑娘得償所願，”他懶洋洋的一聳肩，“竟敢追到軍營來，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有勇氣。”

孟玲慌亂起來：“我才不是……”

“是又如何，”魏長風打斷了她，他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睛卻黑沉的看不出顏色，“心有所屬，又不是值得藏著掖著的事。”

孟玲啞口，抬起眼對上了魏長風的視線。

“我不會說出去的，”魏長風笑眯眯道，“不過如此一來，你可欠了我人情，到時候要記得還。”

孟玲這回沒再說話，只安安靜靜行了個禮。

“世子，將軍！”

奉鞭過來牽馬：“王爺和魏老將軍來了。”

和魏老將軍不同，淮安王一年四季總是鎮守在邊疆，難得能回一趟京華，多半時間都在王府和王妃在一處，今日居然來了軍營，是眾人都沒想到的。

孟兆和柳瑾瑜過來，正巧聽到這句，更覺得孟玲來這裡不妥，趕緊叫了下人過來。

“孟玲，你在此處不妥，先同世子妃回去，我們……”

“回去做什麼？”蕭矜北嗤笑，“我剛把人叫過來，你說回去就回去？”

孟兆一下卡了殼。

蕭矜北說話算不上客氣，雖然他也並沒有客氣的必要。

孟兆略顯尷尬，只能對柳瑾瑜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王爺來了，清儀回去確實不妥，”柳瑾瑜只能站出來搭臺，“孟兄放心，世子說無礙，必然是無礙。”

孟兆只能應是。

“世子是擔心我勞累，”柳清儀笑了起來，對孟兆福了福身，“孟公子見怪。”

陌生的稱呼讓孟兆愣了一下，再抬頭看柳清儀眼含深意的笑容，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哪裡哪裡，是在下考慮不周了。”

柳清儀微笑，低眉順目的站在了蕭矜北身邊。

孟兆和柳瑾瑜從小熟識，對柳清儀也自然當成妹妹看待，可今時不同往日，柳清儀已經做了世子妃，他剛才的話就顯得逾越了。

蕭矜北，是絕對不可能放任有人在他面前，對他的世子妃指手畫腳的。

孟兆吞了吞口水。

“今兒什麼日子，怎麼都在這兒？”說話間，洪亮渾厚的聲音插了進來，是魏老將軍他們到了。

他們是長輩，又位高權重，一露面，眾人便紛紛見禮，魏老將軍不喜這一套，一擺手讓他們都起來，然後盯上了蕭矜北。

“阿北，我聽你父親說，你弄了幾匹好馬回來？”

“是，”蕭矜北面對魏老將軍的時候正色了許多，“正巧前些日子偶遇了一馬商，見他手裡有幾匹好馬便買下了。”

“在哪？”魏老將軍摩拳擦掌，“牽出來給老夫瞧瞧，若當真是好馬，定要從你那兒贏幾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