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狗被抓了,因為偷盜工地上的鋼材和電纜。
我爹專門打來電話,囑咐我和牛大頭,賺錢多少無所謂,千萬不要幹違法亂紀的事。牛大頭他爹也給他打了電話,內容差不多,除了詢問近況,就是千叮嚀萬囑咐。
牛大頭他爹還特意和我說了幾句話,他爹和我爹一樣,對我有些不放心,因為我有開鎖的絕技,如果我要幹偷雞摸狗的活,能當牛二狗的祖師爺。
開鎖的絕技是牛大頭的祖爺爺牛老頭教給我的。牛老頭年輕時跑江湖,學了兩門功夫,一門是拳腳功夫,另一門就是這開鎖的絕技。
他把拳腳功夫教給了牛大頭,把開鎖的絕技教給了我。當然,這不是說牛大頭就不會開鎖,或者我就不會拳腳功夫。
牛大頭也會開鎖,但是,他的腦袋天生愚鈍,體格卻長的強壯,於是,開鎖的絕技只學了皮毛,拳腳上的功夫卻練的很紮實。
我和牛大頭正好相反,天生不強壯,腦子卻好使,不僅把牛老頭的開鎖絕技全都學了過來,還舉一反三,自己琢磨出其他很多新式門鎖的開鎖絕技,比如說防盜門和保險櫃。
拳腳上的功夫我也學了一些,雖說沒有大頭那麼厲害,卻比一般的人要敏捷很多。
當然,我所說的拳腳功夫,不是武俠小說裡的武林絕技,或者其他隔山打牛的神秘功法,而是類似於跆拳道或者軍體拳之類的格鬥術。真正打架的時候,還是要依靠體力和耐力做支撐的。
聽到牛二狗被抓的訊息,大頭像被霜打過的茄子,頓時就蔫了。他揣著手圪蹴在三輪車上,耷拉著一張大臉,說:“操他孃的,早知道牛二狗是靠著偷東西賺的錢,咱就不來京城了。”
他是想家了,這應該是所有在外面打工的人的通病,混的不好或者受了委屈就會想家。
其實,開頭的幾天,我們還是很順利的,每天能掙一百多,並且,一天比一天多,我還連續幾天突破了二百塊錢。
大頭也不錯,最少的時候,一天能掙到一百五六,多的時候也能超過二百塊錢,這比在老家要高出好幾倍。
賺錢多了,大頭就高興,我們的日子也過得很滋潤。早上九點以後才出門,先騎著三輪在橫七豎八的衚衕裡轉一圈,收上多半車廢紙箱或者破銅爛鐵,然後就回到巷子口的老槐樹下歇著。
下午也一樣,把剩下的一半區域轉完,三輪車就能裝滿。有時候還可能裝不下,就和賣家說好了,下次再過來收。
大頭負責的區域,就像那些衚衕的名字,大多是金銀珠寶、古玩字畫之類的店鋪,我負責區域,大多是酒吧或者美容美髮之類的店鋪。區域雖然不大,但是來往的人多,每天所產生的廢品自然也多。
不論大城市還是小城市,都要像人一樣吃東西,吃了東西就要消化,吸收了對自己有用的,剩下的沒用的東西就要排出體外。
當然,城市不會像人或動物那樣拉屎,但是,城市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垃圾和廢品,這些廢品或者垃圾,就是城市拉出來的屎。
城市越大吃的越多,拉出來的也就越多,我們這些收破爛的,就越能賺到錢。我們就像糞坑裡的蒼蠅,完全依靠著城市的排洩物生存。
我這樣說,並不是在作賤自己或者作賤這個行當,相反,我覺得我們在賺錢的同時,還為這個城市的環境衛生做出了貢獻,應該受到表揚才對。
負責這片街區的城管卻不是這麼認為的,他們不僅沒有表揚我和大頭,還把大頭的三輪車給扣了,連帶著剛收到的一車廢紙箱,一起扣了起來。
原因是大頭去臨街的一個古董店裡收紙箱時,把裝了廢紙箱的三輪車停在了步行街,被那個肥頭大耳的光頭城管給逮了個正著。
光頭城管說大頭的三輪車敗壞了步行街的形象,要罰五百塊錢,大頭不服氣,就和光頭城管吵了起來。我趕到現場的時候,大頭的三輪車前輪,已經被光頭城管的幾個同事拖到了皮卡車後面的拖槓上。
幸虧離住處不遠,我讓大頭拖住城管的人,自己則是跑回住處把破爛侯喊了過來。破爛侯和光頭城管認識,他招招手把光頭城管喊到跟前,小聲交談了幾句,就陰沉著臉對我說:
“這就是你們不懂事了,人家上次已經警告過你們了,你們沒改。”
聽他的語氣,我就知道他是故意這樣說的,就低著頭裝作不敢說話的樣子。
破爛侯見我不說話,又和光頭城管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後才繃著臉對我和大頭說道:“行了,恁倆甭擱這兒杵著了,趕緊把板兒車卸下來吧!”
光頭城管帶著另外幾個人走了,既沒扣大頭的車,也沒罰大頭的款,但是,這事並沒有完。
吃過晚飯後,破爛侯讓我們倆去買一條軟雲給前院的民大爺送過去。雖然我沒抽過軟雲,但是,我知道這煙不便宜,零賣要二十二塊錢一包,整條買估計要二百塊錢,能買五條中南海或者都寶。
到京城後,我就只抽這兩種煙,不是因為味道好,而是因為這兩種煙最便宜。
破爛侯說的前院,就是我們住處前面那一處院子。和我們住處不同的是,這個院子是個三進的大院子,看這規模,以前應該是個大官的府邸。
院子大,住的人就多,也就成了所謂的大雜院。我們和院裡的住戶也都熟悉,只是不知道為啥要給民老八送煙。
民老八就是破爛侯說的民大爺,前院住著八位大爺,民大爺歲數最小,別人當面喊民大爺,背地裡都喊他民老八。
破爛侯說:“叫你們送自有送的道理,不想再被城管的扣車,你們就照我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