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山滴那邊海滴那邊,有一隻小~黑~龍~
它活潑又機靈,它勇敢又聰明!
他從出生起就生活在那一片大海里,他自由自在吃很多東西~
可是,隨著他的成長,他慢慢發現他的食物越變越小。
而曾經,能夠讓他暢遊的峽谷,也越變越狹窄,總是在他轉身時摩擦到他的鱗片,雖然並不會讓他受傷,但是總會激起大片的煙霧,他不喜歡這個味道!
他很想留在這裡,但是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告誡他,他要去外面找食物了。
於是,小黑龍試探地向上游去,果然,峽谷變得寬闊了,可是這裡並沒有他需要的食物,也是這時候,他才知道,他出生的地方,是亮著的。
海浪中紫色的光暈,讓他能看清前路,而當他離開了那裡,世界變得寬闊了,卻也沒有了光。
他看著來路,遠遠的地方,那凝成星子的光,依依不捨。
他在這裡猶豫了許久,終究是掉頭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這時,他竟然發現自己又長大了,他已無法回到自己出生的那處瑰麗溫柔的深淵,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湧,那光近在咫尺,卻無法到達,那裡曾是令他感到舒適安全的港灣。
心頭酸澀的感覺,變成了憤怒,他用鼻子和爪子使勁地扒,翻攪得海底不得安寧,越來越多的石頭和沙礫被他拱開,可它們卻埋沒了他的光。
看著他的光隱沒於黑暗中,他再次體會到那種酸澀的感覺,他頭也不回地衝出去,不敢回頭看一眼。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叫做難過,而那個他一直想要回去的地方,是他的故鄉。
他害怕面對自己再也回不去的事實,於是只能悶頭衝出去。
他遊啊遊,遊啊遊,游到一處斷層,就算他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還是能感覺到不對,這種感覺是他與生俱來的,從前他能感覺到峽谷的石壁離自己有多遠,可是這裡完全感覺不到,他不知道自己遊入了一片多麼大的峽谷,這裡太空曠了,他在這裡渺小得可能正如他故土的食物。
這讓他感到不安……
這份不安越來越強烈,很快,一隻怪獸就衝著他踏了過來,但是他非常勇敢又機敏,就算怪獸和他身量相當,他還是成功地制服了它。
當他嚐到了新的食物,他開始變得興奮起來,他也開始嘗試不同的食物,並不是所有生物都是好吃能吃的,有時候對手比他還要強大,打不過他就躲起來,有時候對手只有幾個部位好吃,他飽餐之後如果遇上,為了嘴饞還是會去殺了吃兩口,而有的對手,一點都不好吃,之後再遇到長得差不多的,他也不會去浪費精力打人家。
這個嶄新的世界危機四伏,他每天都要面對很多挑戰,但是他總能獲勝,得到一頓飽餐。
他逐漸掌握了在這裡生存的技巧,不再留戀那片故土,但他還是總會回去看看。
直到某一天,又看到了那遠遠的小小的紫色的光斑,可這時候他也發現,他又長大了,下潛成了難事,他能靠近他故土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但是就算他回不去,這個光斑,也成為了居無定所的他的風箏線,他就算遊得再遠,也總會想方設法地改變狩獵路線,回到這個幽暗的海峽,看看那處光。
後來又過了很久很久,某一天,地動山搖,他感到海水中有不正常的渦旋,他奮力地尋找棲身之地,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在往哪個方向遊?是不是還能找回自己長大的那片峽谷。
求生的本能讓他一直游到筋疲力竭,逃出那片力量恐怖的海域,卻突然奇蹟般地見到了熟悉的光,星星點點從上方漏下,隨著波浪明明暗暗,他幾乎是近鄉情怯了,猶豫地推開濃密的水藻,看到了一片廣袤的天光,從此,他見到了天空。
這裡的光不是真的是紫色,而是海面、遠處的大陸、峰巒上,都是紫色的,天光透過海面,落進海中,成了那樣瑰麗的顏色,而他在海面上看下去,卻發覺,海水好像是黑色的。
他又忍不住觀察起自己的鱗,它們在天光照射下,因角度不同,變幻出不同的色彩,竟然不是純黑的。
他玩心大起,遊弋在海面上,向著那個他從未見過的大陸進發。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奇遇,也並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有了名字。
咕嚕,這是那個奇怪的生物給他取的名字,就是模擬在水裡吹泡泡的咕嚕聲。
也是那時候起,他知道,原來兩個生物見面,不一定非要是互相吃掉的關係,也許是強大的那個還不餓?也許是那個生物在打架的時候想起自己吃過他這樣的生物,並不好吃?
總之,她們打了一架,但是她沒有吃掉他。
不過,從此開始了他漫長地,被這個生物霸凌的日子……
其實他只要逃開就好了,可是他又很好奇,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要從海里冒頭出來看看。
這個生物太奇怪了,她會和其他生物待在一起,大多時候是一個和她一樣的生物,有時候會多出一個兩條腿的生物,再少些時候,一個長著一身怪毛的生物也會造訪,她們不打架,不是偶然碰到,不是故意狩獵,她們像是他原來會定期回到自己的故鄉看看一樣,會定期這樣看看彼此。
他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深海,每天只知道打架乾飯,這對他來說實在太奇怪了。
那個生物每次在他挑釁的時候,都要揍他一頓,後來她撿了塊石頭,就在海岸邊開始磨石頭,他喜歡去偷看,但不怎麼露面。
某天,那個生物用很多很多食物把他騙出來,用那石頭打了他一頓,他第一次聽懂了她的話,不是那個生物見到他叫他咕嚕時候那種簡單的音階,他聽得明白,那個生物不是要吃了他,不是要殺了他,只是單純地讓他跟她試試這個……兵器?而她對這個兵器似乎還不是特別滿意。
真奇怪,她真奇怪。
那之後,世界變得熱鬧起來,這是個話癆的世界,每個生物都有好多好多話。
因為能夠交流了,生物之間不再只是互相打鬥,他也加入了一個小幫派,他們聯合起來,可以去吃更大的生物,也可以和其他生物爭奪獵物,他好像懂了那幾個奇怪的生物為什麼總在一起,一定是為了捕食更大的獵物吧?
漸漸地,他成了這個幫派的老大,但是……他還是在被那個叫恆我的生物揍,那個和她一樣的生物,叫后土,也揍他,但是他有時也很喜歡她們,因為她們是打窩仙人,要找他的時候,就會給他準備很多很多好吃的陸地食物,引他出來,但是把他調出來幹嘛就不一定了,有時候是龍蛻有時候是龍角,但是那些本來也都是他不需要的東西,他會拿拿橋裝裝兇,不過開始揍他了他就算了。
那段時間他們相安無事,恆我還是在那磨她的破石頭,只是海水開始變得有點涼,味道也開始變了。後來海水結了冰,這裡已經不再是他故鄉那樣的紫色,而被一片晃得他眼疼的白色覆蓋。
他還是會來,他不再是為了像故土的光芒來,他就是好奇恆我,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幹什麼,後來,他每次出來都要把厚厚的冰層撞破,可恆我有時候不在那裡,他就得去找找。
有一次,石頭還在,可是恆我卻不在,他像以往那樣,爬上岸,爪子打了個滑,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的鱗片幾乎瞬間變成了白色,他撥出氣,也是一片白色,遠遠處,傳來了恆我和后土的聲音,那種聲音很特別,是她們那種生物嘲笑他的時候會發出的聲音!
他恨恨地看過去,正看到恆我后土笑得滿地打滾,他雖然打不過,但是每次還是很勇敢,當即衝了過去,沒想到,他心念一動,竟然飛了起來!
原來他在陸地上也可以像在海底一樣遊起來?
可是這陸地上和水裡畢竟不同,他狠狠撞上了不遠處的大冰山。
無數的冰晶被他撞得簌簌落下,他甩了甩頭,卻看到恆我后土人立在慢慢飄散的冰晶中,不斷看著這些細小而沒有生命的東西在風中折射著點點金光,仰著頭透過這層冰霧看向天地各處,蛇尾跟著自在遊弋,她們又發出了笑聲,他也說不出來,但他知道她們這樣不是在嘲笑他。
恆我說,她們在開心,咕嚕也開心開心,他並不明白為什麼要開心,但是學著她們發出了一些聲音。
蒼茫的冰原漸漸消融,大地被一片綠意覆蓋,海水變藍,山川林立起參天的大樹,他發現不止海里有水,陸地上也有水,這樣溫暖溼潤的日子對他來說十分愜意,常常休憩在灘塗邊柔軟的泥淖。
不知過了多久,恆我終於做好了她的兵器,還趁他睡覺時扒了他一層龍蛻。
再後來,恆我叫他跟她一起去打架……後來就再也沒見過她,從此也很少見到后土。
他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他可能再也見不到恆我了的,那時他忽然變得有點落寞,一條龍默默遊向深海,竟然發現自己的故鄉那裡有了聚落,而曾經散發出淡紫光暈的故土,現在卻變成了淡藍色,因為很多小龍都在那崖壁上開鑿了自己的住所,峽谷被擴大,露出海床中的晶石,在海底折返出星星點點的光暈,所以他們叫這裡為——星宿海,他順理成章成了這裡的君王。
從前他流離失所時,總會回故土看看,總想著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去生活,現在他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卻反而總會找個時間回到陸地上去看看。
但是和逐步定性的大海不同,陸地變化依然很大,尋找恆我打窩的海岸和灘塗,變得困難重重。
滄海桑田很久之後,某天,他忽然發現海面很特別,他凌空騰起,竟然發現,他住的地方,天空上飄下了細小的冰晶。
後來他們管這叫雪,漫天飛雪,一如很久很久之前那天,他去找在海邊磨石頭的恆我撞在冰山上時那樣,遙望遠遠的群山,那裡再次銀裝素裹,那天之後,他總會想起,恆我和后土在雪地裡跳舞,她們很開心。
他想,他應該去看看后土,可是他該用什麼打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