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心“路人”們始終沒有忘記,他們正義的目的是找到周霂桑,所以接下來這場暴雪優先席捲到了周霂桑的同學……
她們被懷疑校園霸凌,甚至有另一派陰謀論的,似乎在給輔導員“洗地”。
他們認為,從始至終,“輔導員審批周霂桑校外租房”這件事,都是在校內論壇裡,被披露出來的,據認識那位宋某的知情人說,宋某一直在自己學校住校,從未出來租房。
而且論壇裡很多話都是模稜兩可的,諸如“我記得”、“好像是”、“我聽xx說過”、“她室友是這麼說的”這樣的字眼很多,未必不是她室友用導向性的話引導其他同學,一起構建了這個群體性錯覺,三人成虎,說著說著,就好像周霂桑真的出去租房了。
周霂桑的照片和學號以及完整的全名都被爆了出來,馬上就有那種輿論中常見的對女生之間不懷好意的揣測紛至沓來:“一定是嫉妒人家好看學習還好”、“女生之間就是這麼勾心鬥角的一個寢室一百個群”、“是不是有人喜歡導員?得不到就要毀了人家,你們年輕小姑娘不就愛大叔?”、“這個周霂桑長得就不像個正經上學的,我陰謀論一下,她是不是被人包養了才不敢露面”、“她和宋某是什麼關係,這麼小就被人家玩熟了?”、“看面相像墮過胎,也難怪不合群”、“去哪裡還能找到清純的女大學生”……
其中和宋某是什麼關係這一條,後面順帶腳地把宋錦祚的個人資訊也都扒出來了,發現是個女的,讓一部分人頓感無趣。
周霂桑的同學有氣憤和人對噴的,有哭著痛訴他們只是想把所有人都逼死的,還有瘋狂給周霂桑打電話的……
直到這時候,周霂桑才後知後覺發現,如果再找機會施展群體幻術,這個群體將會是非常非常非常龐大,她失策了……
她把身邊所有的人,都捲入了一場以她為中心的網暴。
她的父母被指責失職,被指控利用孩子炒作,被堵在單位門口拉橫幅抵制。
而這燎原的烈火,終於燒到了最無辜最無知的人——宋錦祚。
所有人都清醒了,只有宋錦祚,因為青丘的印記未完全散去而還在夢裡,青丘幻術中,她昨天剛跟周霂桑打過電話,她們約好下次放假去長白山,這次周霂桑絕對不會再放她鴿子……
她激憤地向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開炮,從被指控“來大姨媽過於情緒化”到後面被懷疑是個真正的瘋子,甚至有人認為,是不是她把周霂桑殺了,畢竟最開始的版本就是周霂桑要和她出去租房子……
周霂桑從同學們開始聯絡自己時起,就一直在賬號不斷髮聲,請求網友不要打擾自己的同學家人和朋友,她只是目前還沒返校沒回家。
於是,她成為了人群攻擊的新的錨點。
她是周霂桑嗎?
周霂桑真的還活著嗎?
這是不是兇手在用周霂桑的賬號愚弄吃瓜群眾?
周霂桑想她可以直播,可以放自己的照片、影片,一切能證明她是她的手段,她都可以做,但是她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回家不回學校,她始終沒辦法作答……
周霂桑從沒想過,自己生長在一個自媒體高度發展的時代,竟然讓一群古老的水族用輿論戰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
她最後一次發了一條影片在自己的社交帳號上,懇請大家不要再打擾她的家人朋友和學校的師友,得到的結果是,她的影片被指AI換頭,鋪天蓋地的尋找周霂桑的聲音,徹底地淹沒了她本人的聲音。
每個“路人”的鍵盤上,都有一個他們臆想版本的周霂桑,這讓周霂桑幾乎整夜都睡不著覺,一直盯著手機直至天亮……
這是她一個人的戰鬥,沒有人能幫她……
她受夠了,她不想再這麼逃避下去,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趁著天還矇矇亮,她料想胡玉燭應該還未起床,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辜負了胡玉燭辜負了仙途導員,但是如果為了逃脫被剝皮的宿命,就讓親友遭受這樣的大難,她實在難安,故事從人間開始,便還是從人間結束吧。
剛一腳踏出小院,還未完全站出去,一柄軟劍直衝她面門,噌的一聲,整個小院被銀白如月的籠條閉鎖,嗡鳴聲震耳,籠條之間由下至上一圈圈橫向交疊的日暈逐級攀升,最終匯聚到穹頂,那軟劍便高懸在小院的正當空。
周霂桑幾乎立刻意識到,她成為了青丘的囚徒,憑什麼?
他們青丘要考試,別人的日子就都不過了唄?她都不想活了,還怕這個!
周霂桑當即哼了一聲,準備先在這來個窮鳥觸籠。
她擅長木系術法,以金剋制,是她落下風,但克她的金,只是一把軟劍,而她的木是無窮之木。
周霂桑當即退至屋內掐起字訣,院子裡的榆樹如有生命般,先是沿著土地將根系遍佈整個院子,破土而出的樹幹像狂舞的巨蛇,將牆壁穿透,死死釘牢在地上,撐出她和胡玉燭的空間,再繼續向上生長,遮天蔽日,群蛇狂舞般的瘋長,被斬斷就繼續長,直至這一片土地都被周霂桑的樹木索取枯竭,這可怕的掠奪還沒有結束,就算樹的根系無法逃出小院,但周圍的水分和養分還在不斷地被強奪進來,這大榆樹不止樹冠在長,樹根也在長,它們無窮無盡,它們不知疲憊,隨著根系和樹枝呈指數翻倍增長,砍斷的速度遠遠再難追上生長的速度,終於在一陣地動山搖之後,軟劍傾斜,被樹枝絞住、吞沒……
日初送來三道閃電,直衝周霂桑的囟門。
周霂桑一手握上軟劍,直衝雲霄。
她癲狂至極,想直接順著這閃電衝到凌霄上去,看看是哪個王八蛋縱容一群老妖怪為禍人間!
突然,她耳尖地聽到了一個鈴聲……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飛了好遠,可是因為修煉,五感更為敏銳,竟然在這裡還能捕捉到地面的聲音,她心有餘悸,有點恐高,捏著手心的汗一點點下落。
小院一片狼藉,從高處看,像是一片碧綠的草坪,被狗刨過……又像是一個至少成了精千年的過山峰在這搭了窩,她脾氣發洩得差不多了,現在開始反思自己有點過分。
終於落到地面,胡玉燭平靜到像是瞎了一樣,看不到這完全不對的場景,看不到她手裡的利劍,一如平時那樣平常到不能再平常地遞上手機。
周霂桑心虛地不敢看他,丟下手裡的劍,接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姥姥兩個字還有點恍惚。
“喂……姥姥。”
“小粥粥,你什麼時候回家啊……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姥姥不是不放心你,但是姥姥真的有點想你了……”
眼淚它還是不爭氣地劈里啪啦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