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間非常重要的節日,也是青丘狐族非常重要的節日……
八月十五。
周霂桑近期因為驚人的天賦,被青丘修道院,以其在青丘界內受第一道天雷為由,上趕著誠邀為榮譽校友,連帶著胡玉燭的地位也一起水漲船高。
如今,他們也共同受邀參與這狐族盛大的節日。
周霂桑更願意稱之為……有奇異儀式的美食節。
太陽將落未落之時,他們換上了狐族節日一定要穿的月白長褂,梓萱帶著周霂桑和胡玉燭前往桂花林,在撲鼻噴香的落花間,和很多小靈狐一起撿石頭。
周霂桑按照自己的審美撿了好幾塊,在梓萱把關後只擇了其中一個。穿過桂花林,就來到了青丘地勢最高處,在這裡有一片開闊的土地,以平滑的石板鋪就,平時這裡是以青丘圖騰紋樣的牆圍起來的,尖頂扎著豔紅的稠帶,風大的時候,會揚起溫柔的稠浪,像一頂矮墩墩質地軟綿綿的蒙古包,如今圍牆撤掉才看到,那支撐著綢帶的尖頂,是一棵巨大的,幾人環抱怕都無法合攏的大樹,平時離遠了看倒沒覺得怎麼樣,此時站到樹下,高大的樹冠,竟給人一種這樹承接天地的錯覺。
那大樹上的帶子,也有了來由。
梓萱像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三條帶子,遞給周霂桑和胡玉燭一人一條。
“這是扶桑樹,是我們這的地標性景點,相當於人間的許願樹,就把你的大願寫下來,但是不要許自己的願,要許蒼生的願,比如要祈願世界和平!祈願族群有力量!祈願眾生開悟!”
周霂桑立時就被忽悠住了,看看人家這覺悟!不愧是上古靈狐!當即寫下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
等他們都寫完了,這才發現這綢帶有點講究,打頭那邊有個小兜,他們學著梓萱的樣子,把之前在桂花林撿到的石頭裝進去,捲了下帶子,紮緊兜口,周霂桑餘光看到,有什麼東西嗖地一下過去了。這時她抬起眼看向旁人,立時明白了這石頭是幹嘛的。
小靈狐們拽著絲帶甩起來,靠著慣性,把它們對蒼生的大願扔上扶桑樹。
有的準頭不足,石頭會打架,撞擊聲此起彼伏,一時樹蔭範圍,扶桑葉伴著紅雨落下。
等到太陽完全落下,黑暗中,陷入一片寂靜,梓萱拉了拉周霂桑的手。
“快!找月亮!”
她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脆生生的童音,高喊著月亮!
人群如有感應一般,順著一個方向看過去。
周霂桑從來沒想過,月亮從雲層中托出,會是一件這麼波瀾壯闊的事……
千百靈狐,如潮汐起落般向月拜服,像是排演了千千萬萬年那樣,就為了這一刻,向滿月獻上它們虔誠的表演。
見此情景,心有觸動,莫名跟著就跪服了下去,她眼中的月亮,忽然變成了一片血色,腦海裡閃過一個記憶片段,也是這樣的月夜,灼熱的血液和崩裂的鱗片,巨大的恐懼和悲哀,在震顫中傳到四肢百胲。
“傻跪著幹什麼呢?儀式開始了!咱們往前站站!”
“不舒服嗎?你還好吧?”
梓萱和胡玉燭把她叫回了魂,這才發現扶桑樹周圍燃起篝火,悶悶的鼓點密集而有力,她搖了搖頭,立刻跟上人群。
這時,有一圈人穿著很奇特的皮草,圍著一個高大的穿蛇皮裙的女人,開始了一種奇特的表演,像是某種祭祀儀式。
忽然鼓點漸次交落,衝上來一群戴著醜陋面具的人,誇張的動作你推我攘,周霂桑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個表演,努力開發自己的想象力。
“我知道了!這是不是!對女媧娘娘的原始崇拜?就是你們靈狐一族在女媧娘娘的帶領下,打敗了遠古兇獸!對不對!”
梓萱嘖了一聲,把你真沒文化寫在臉上。
“那怎麼能是女媧娘娘呢,你沒看那蛇皮裙嗎?人首蛇身的只有恆我娘娘和后土娘娘!女媧娘娘是人首人身!”
“恆我娘娘是誰啊……”
“你們人真的壽命太短了,這神話故事,更新迭代的怎麼連恆我是誰都不知道了?她是世間第一位神啊,不對,用現在的標準算,她是不是算妖了……”
胡玉燭看梓萱自己都沒弄明白呢,趕緊給周霂桑解釋起來。
“我學的上古史裡是說,她是混沌初開以後,甦醒的第一位女戰神,那時候,世間很混亂,她率領一批靈獸,和兇獸展開殊死搏鬥,並將它們封印於太陰,但是這也可能只是傳說,畢竟月上有太陰星君,沒有人見過這位恆我娘娘,人間呢……最開始是叫恆我的,但是後來為了避諱人族皇帝姓氏,更新迭代幾代之後,就改叫了嫦娥……”
“嫦娥?!”
周霂桑內心一個vocal,這可和女戰神,差了十萬八千里了……
梓萱好像也想起來了,皺了皺眉。
“我想起來了,你們人族好像有個朝代很愛給上古女神造黃謠……”
周霂桑的汗順著臉就下來了……丟人……是一個非常切合當前狀態的詞彙,她老祖宗的光她是一點沾不著,丟人倒是讓她沾了頭一份兒啊……
“你身為人族女子,卻連這都不知道,真是丟人……”
是的她很丟人,怎麼了呢,那她不是真不知道麼!上古神話這個東西,就像是一代代接力的傳聲筒遊戲,她們人族壽命短啊,迭代的自然快,傳著傳著,有那麼一兩個出了岔子的,可不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了麼。
“月滿月缺,對應潮漲潮落,更是女媧摶土造人時,為祭奠這一戰,而在女人身上留下的特質,人族凡青壯年女子,上應月相,下應潮汐,是謂月經,憶恆我,勿忘守土有責。”
周霂桑震驚,這她就更沒想到了,這誰能想到啊!
“你們明明是帶著神明的祝福和強烈的期許而被創造出來的,為什麼會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