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冰將情況通報給市長馮鵬程之後，並沒有召開市委常委會，而是一起來到市委書記吳文治辦公室密談。

馮鵬程的態度明確且堅定，那就是嚴查陳明信，他收錢與否並不重要，只要公開調查一段時間，就能削弱他的威信，打擊依附在他周圍的親信，而李勇則可以趁機掌控局勢，未來就算陳明信洗脫嫌疑，也會被擁有市委市政府支援的李勇持續架空。

鄭曉冰也同意關於嚴查陳明信的方案，二人的分歧點在於要不要第一時間上報省紀委，還有就是李勇收受文物的事情要不要調查。

馮鵬程可以不考慮後果，鄭曉冰卻不得不考慮，畢竟出了事市長沒有直接責任，鄭曉冰這個市紀委書記卻必須擔責。西山煤礦停產以後，紅利隨之取消，鄭曉冰不想一直看馮鵬程的臉色。

退一步說，鄭曉冰早已在澳洲存夠了退休金和後世兒孫所需的生活費。對於鄭曉冰來說，安全落地才是核心利益。

因此，鄭曉冰認為應該立即將兩起案子上報省紀委。

二人爭論了許久，誰也說服不了誰，馮鵬程最後急了，當著吳文治的面提醒和警告道：“鄭書記，李勇是盧建平的親信，他知道很多核心機密，如果他心理防線崩塌，我們都要跟著遭殃。”

鄭曉冰立即回敬道：“馮市長，李勇是被人下套誣告，只要下功夫調查，很快就能還他一個清白。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亂說呢？如果我們不彙報，反而會引起省紀委的懷疑。”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省紀委立即介入，劉雲霞遞交這份材料同樣經不起調查？”馮鵬程見鄭曉冰竟然敢當面反駁自己，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再次質問道。

鄭曉冰有些煩躁地點了一根菸，沒有回答馮鵬程的質問。

眼見談話陷入僵局，吳文治不得不開口調和道：“馮市長、鄭書記，我想了一下，覺得兩者可以兼顧。具體做法——

其一，鄭書記趕赴方山縣調查這兩起案件，嚴審那個誣告李勇的張路遠，儘可能迅速恢復李勇的清白。陳明信那邊嘛，鄭書記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慢慢調查，程式上誰也挑不出毛病。

其二，不上報省紀委肯定不行，事後省紀委追究下來，鄭書記沒辦法交差。我建議以市委的名義上報，顯示我們市委的擔當，也能給鄭書記調查爭取時間，還可以試探一下省紀委對方山縣爭鬥的態度。”

吳文治本來想說試探一下省紀委對洛城市班子狀況的態度，話到嘴邊，改成了方山縣。

馮鵬程鄭曉冰幾乎同時點頭同意了吳文治的建議。馮鵬程打電話叫來市政法委書記沈瓊、市宣傳部長韓軌，一起商量該怎麼協助鄭曉冰和李勇。

吳文治沒有參與接下來的具體安排，到點下班，回家後對兒子吳彤說了一遍方山縣內鬥的事情，然後道：“小彤，你跟高歡打聲招呼，讓他提醒陳明信加強防範，你不是要跟著華盛集團去海外經營港口嗎？這也算是一份人情。”

吳彤苦笑道：“方山縣真是太亂了，一天到晚不消停，真是想不通當初華盛集團為什麼一定要到發生投資。”

“高歡沒跟你說過嗎？他母親陳夢梅祖籍是方山縣。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這是人們的共同心理。好了，你趕緊給高歡打電話吧，等鄭曉冰抵達方山縣，這個訊息就不值錢了。”

“好的！”吳彤立即給高歡打去了電話。

接到吳彤的電話後，高歡感謝了一番，然後隨手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與方淨雯核對方山縣分公司的賬目，絲毫沒有通知陳明信的意思。

方淨雯不解道：“高歡，你表弟被人陷害，你不趕緊告訴他提防和洗清嫌疑嗎？”

“淨雯，你還是不瞭解明信，這傢伙賊得很，幹什麼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否則就方山縣這種政治生態，群敵環伺，他早就被人踢飛了。

再說了，前幾天我回京城，順便去探望易評梅和小寶，見到了蘇阿姨，蘇阿姨告訴我，最近洛城市政壇可能會有大變動，讓我們華盛集團專心經營和建設，不要因為擔心陳明信參與政治鬥爭。”

——

次日，鄭曉冰從市紀委抽調了七八名經驗豐富的業務骨幹，氣勢洶洶地來到方山縣，列席參加了縣委常委會。

在會議上，鄭曉冰以陳明信涉嫌一宗貪汙受賄案為由，要求陳明信停職接受調查，縣委日常事務暫由縣委專職副書記劉立群處理。

陳明信存心將事情鬧得不可開交，聽完後直接擺出一副不甘心失敗的樣子，挑起了鄭曉冰的刺：“鄭書記，既然我涉嫌貪汙腐敗，我願意接受調查，但我是省管幹部，按照組織規定，在省紀委或者省紀委沒有免除我的職務之前，我不會接受停職的處理。”

鄭曉冰差點被氣笑了，正常人一聽這話，腿肚子轉筋，嚇得直哆嗦，陳明信竟然敢這麼硬頂：“陳書記，你的意思是，市委和市紀委沒有權力停你的職？”

“鄭書記，按照規定，市委可以向省組織部建議將我停職或者撤職，但現在我只是嫌疑，您就直接將我停職嗎？”說到這裡，陳明信扭頭看了一眼李勇，接著說道：“如果按照鄭書記的邏輯，有嫌疑就停職，那麼李縣長為什麼不停職？省建工集團實名舉報李縣長勒索企業行賄！”

會議室裡頓時靜悄悄的！

啪！鄭曉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特殊情況下，市委有權力先行調查，然後上報省裡，明白嗎？陳明信同志，你受教育多年，我勸你不要做困獸之鬥，加重自己的罪行。”

“我會給省裡寫信，鄭書記，您偏袒包庇李縣長，反過來打壓限制我。”陳明信好像也急了，威脅道。

“陳書記，我覺得鄭書記沒有打壓您的意思，凡是有嫌疑的，都要進行調查，只是一個縣兩名主官一起停職，會影響各項工作。”關鍵時刻，蔡厚示反而站出來幫助鄭曉冰說話。

這頓時激怒了覃來義和於謹，開口聲援陳明信，夾槍帶棒的諷刺蔡厚示。一場縣委常委會，開成了菜市場。

最後，鄭曉冰一錘定音。陳明信和李勇同時接受調查，只是李勇暫不停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