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哭聲斷斷續續,抽噎中帶著嗝鳴。
魚幼安在外輕輕敲門,“乾孃。”
“進來吧。”雨師妾的聲音中透露著些許疲憊。
一開門,就是哭到暈厥的花揚,懷中還抱著花旗的骨灰罐。親人去世的訊息對她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哭暈了?”魚幼安問向雨師妾。
雨師妾也是無奈,要是換作從前,她早就將這個哭哭啼啼的女人掃出眼前了,但今時不是過去。而且那哭泣是親情血緣中的絕望的不甘,雨師妾知道這樣的感受。
對於花樣的歇斯底里,雨師妾也就放任不管,就同魚幼安一樣,發洩出來就好了。
但她的請求是自己無法完成的。
就算她有神仙手段,化作骨粉的人也無法復活,倒是鬼魂可以替這個丫頭尋一尋。
渡完淚劫後,雨師妾的性格在不知不覺中也逐漸發生了轉變,以前的她可從來不會這般做爛好人,這種憐愛世人的慈悲也不適合她。
在她眼裡,這種角色有万俟景榮就行了。
聽到雨師妾的訴說,魚幼安不禁有了個大膽的想法,“乾孃,若是未來我們可以掌控地府以及一支人族修士,會不會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人的野心是會隨著時間、地位、眼界、慾望而不斷演變的,而且最終的結果都是往膨脹發展,魚幼安也不例外。
他不介意同一統天下的始皇老祖宗學習,創個太平世界,讓一切穩固發展。
不料此舉遭到雨師妾的爆慄,“臭小子,你還想著一統三界啊。”
隨後淺嘆一口氣,“雖說你的野望太過宏大,但未嘗不是不可以實現。”如果真能開闢一個由他們主導的盛世,那將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事情。
可是人間靈氣匱乏,人族修士又有多方隱世家族掌管,看一個人有沒有天賦也需要測試靈根,而且他們並沒有測試靈根的法寶;此外地府破敗,沒有陰神引導,許多魂魄都湮滅在烈陽之下,剩下的那些僥倖存活的陰魂也都被輪迴吸引,重新投胎。
而且雨師妾也不懂招魂之法,不過手上倒是有些鬼修以及人族修煉的功法,只是無地使用罷了。
其實說實話,雨師妾他們所做的為顧瓊羽祈福凝聚魂魄的法子有一半是為了安慰魚幼安,能夠讓他的悲傷懷念隨時間流逝,不再心痛。
而另一半則是真正的希望。
這種各佔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讓人有些頭疼,但也沒轍。
對此,魚幼安淡然一笑,“華夏廣袤無垠,域外還有諸國並齊,能人異士數不勝數,既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那就涼一涼再吃,細水長流終成汪洋,修煉無歲月,我可不想再遇到束手無策的事情了。”
此前經歷的一件又一件事情,讓他知道只有強者才能制定規則,才能主宰戰場,才能保護自己的人不受傷害,即便受傷瀕死也能將其拯救回來。
而這一切的基礎就是實力,是自身,也是圍繞自己的勢力。
聽到這話,雨師妾將魚幼安拉到床邊,“不愧是我的乾兒子,有魄力。乾孃會支援你的,大家也都會支援的。你想做便做吧,開一個讓我們共同努力且有目共睹的盛世。”
“謝謝乾孃。”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花揚也快醒了,你自己同她解釋,我倦了,先走一步。”雨師妾說走邊走,不留一片雲彩,那步法是魚幼安羨慕的,如水汽飄散。
“看來得找個機會同乾孃學學這步法了,劍法可以請教楚瀟,但槍法。”魚幼安身邊沒有一個人是用槍的,這是個問題。
不過多嚼不爛,一樣一樣開展吧,為後面的小鴻鵠塔約定做準備。
耳畔再次傳來嗚咽聲,“你醒了?”魚幼安看向倒地不起的花揚。
“是你?魚幼安,你到底是什麼人。”花揚帶著哭腔問道,“我姐姐怎麼就變成一罐骨灰了,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不是在蒲甘雨林麼?”
回想起那日的場景,她暈倒在紅色的霧氣中,後面所有的事情他都沒有任何印象。現在迫切地想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為何姐姐早早火化,為何小寶一直昏迷不醒。
她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情很複雜,也是你沒有必要且無法接觸的層次,你只要知道你的姐姐是為了救你和這個孩子而死就行,我希望你不要去探究背後的事情,好好照顧花旗留下的孩子。”
魚幼安的勸說引來花揚的瘋狂,明明都哭到暈厥,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將魚幼安推倒撞在牆上,“我為什麼不能探究,我連我姐怎麼死的都不能知道麼,你知道失去唯一的親人的感受麼?你什麼都不懂!你被大家保護得那麼好,就連錄個綜藝,都沒有一個人刁難你,網路上也都是喜歡你的人。”
“你是永遠都不會懂我們感受的。”花揚怒吼道,嘶吼聲響徹江陵宮。
魚幼安緩緩閉上眼,素手一揮,花揚的嘴就被靈力封鎖,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那一雙瞪得如銅鈴大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魚幼安,身形連連後退,一直抵到牆角,滿眼驚恐。
“你怎麼知道我會不懂?你以為就你一人失去了至親麼?”
“我說過,這背後的事情不是你能接觸的。我救你們是出於同為人族的本心。”
其實在遇到人面狐的時候,魚幼安就明白了花旗這些年的變化,其中與顧瓊羽不對付的方面也是受狐牌影響。
她為了孩子刺向坤布的那柄利刃也劃破了魚幼安的偏見。
所以他才會將她們帶進這裡,甚至安排住處。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只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去承受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花揚雖然害怕,但還是想了解清楚,於是鄭重地點頭回應,不過後背依舊沒有離開牆壁就是了。
魚幼安沒有將所有的事都說與她聽,只撿了與花旗有關的事。
一切的開端就是輿皇的王鐵福,是他物色的人選,也是他一步一步將自己和花旗推入火坑。
圍繞花旗展開的所有行動的最終目的就是借腹生子,生的是數十年前就去是的人。
“因為被邪術汙染,你姐姐為了保全你與他,毫不猶豫地犧牲了自己,我希望你能明白花旗的心,替她好好照顧孩子。”
床上的小人兒比江火苗還要小上幾歲,此刻呼吸平穩,只差從昏迷中甦醒。
“所以你聽明白了麼?”
花揚奮力點頭,魚幼安這才為她消除禁言。
“這裡是哪?小寶還有多久能醒?”似乎是聽進了魚幼安的話,花揚將注意力集中在床上的小寶身上,也不再畏懼魚幼安,而是跑到她的身側,跪臥在床邊,上下左右仔細檢視小寶的身體。
“他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魂魄不穩,估計再有一兩日就能醒了,到時候關於花旗的事情,需要你去解釋。”
替人解答的過程真的太麻煩了,魚幼安可不想經歷第二次。
“至於這裡,江城中心,我的地盤。”
雙手一拍,魚幼安從床上撐起身來,“等他醒了你們就離去吧,也不用擔心仇家報復,坤布他們全都死了。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去樓下找我。”
“解決了?”
是雨師妾,原來她並沒有走遠,而是待在門外,見魚幼安出來便關心道。
“算是解決了,不過在接觸了這些事之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中。”魚幼安有些擔心。
“你不是讓顧瓊羽的家人進來了麼,花揚和那個小孩也未嘗不可以留下。”雨師妾看向房內床上的小寶,“尤其是那個小孩,在被當作招魂容器後,體質也發生了變化,你用靈力感受。”
聽到雨師妾的話,魚幼安以靈力探尋,果真同她講的一樣,小寶身邊圍繞著一股淡淡的陰冷的氣息,“那是什麼?”
“是鬼氣。”
“鬼氣?”
“不錯,雖然鬼氣為陰魂所有,但早在上古就有人族創造了鬼修之法,這孩子年歲還小,骨齡估摸著也只有七歲的樣子,正是適宜的年齡。”
話說到這裡也就停止了,雨師妾相信魚幼安懂她的意思。
“等他醒來再看,我的野心是大,但不會隨意招攬,這裡很重要。”魚幼安指著自己的心。
若是心不齊,再強再優質的魚幼安也不會要。
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身邊埋下一顆不知具體時間的定時炸彈。
“還不錯,有當初我當國主的那份謀略深思。”
這時,結界波動,是楊月盈他們回來了。
魚幼安本以為莫林夕會返回靈局,沒想到竟然是跟著大部隊以顧瓊羽的名義去做善事了。
“小魚哥。”楊月盈在樓下招呼道,“我們這兩天已經把江城的醫院、天橋等等人間疾苦的地方都跑遍了,長生牌也都用完了。要不要再做些?”
魚幼安搖頭,“就到此為止吧,剩下的交給我,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別光口頭表揚啊。”是塗山青蕪,所有御從中也只有她敢這麼囂張。
“今晚我陪你們一起修煉。”魚幼安對蒼月之相的術法越來越熟練,在蒼月之相下修煉,連同星空大月,能夠事半功倍,月華靈氣也會成倍增加,山海盞還有幾日就能重新點亮那幾座山脈水澤。
“盈盈!”
陳易聞聲而來,遠遠隔著明月湖喊道,但對著這麼一大群人,明顯侷促不安,僵硬地踮起腳尖衝楊月盈揚著笑臉,同手同腳地走了幾步發現有些別捏,又換手搖晃。
是必要引起楊月盈的注意。
陳易的這副憨貨模樣讓楊月盈心跳加速,“這個傻子。”
織雲明白楊月盈的想法,在一旁鼓勵,“二鳳,你別學鴕鳥,遇事就知道把頭埋進沙子裡。該表明了。”
說罷肩膀輕輕一拱,和其他人走了另一個方向,將這裡的空間留給楊月盈與陳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