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金姑趕到臨時營地的時候,玉歌苦苦撐著碧玉春風罩在粉霧中搜尋封塵。
奈何封塵本體太小,霧氣又混著瘴氣異常濃厚。
此外氣霧中全是血色屠手釋放的孢子,無孔不入。
玉歌本體為植物,也更容易受到寄生,因此伴隨著他在地上摸索封塵的妖身,孢子寄生,一條條粉色的菌子脈絡在他青筋凸顯的手背上蔓延而出。
“流螢綻華。”
火金姑袖口飛揚,萬千流螢恢弘如長河,這些流螢都是她以氣血所化,所以每一隻都是實實在在的軀體。
借萬千弱小的流螢之軀吸收空氣中彌散的孢子。
流螢在空中舞動,粉霧覆蓋,孢子寄生。很快,流螢的血肉之中開出粉色小花,因而翅膀無法煽動,從空中墜落。
落在地上後,受孢子的控制相互吞噬,數量銳減,最終在這片空地上僅留下七八個手掌大小的血色屠手。
玉歌也成功找到了封塵。
它的本體除卻斷去兩個手掌,尾巴也已丟失,背上有幾簇同玉歌手背一樣的粉色菌子,好在都是幼生期,封塵氣息也相對平穩,沒有生命之危。
火金姑放開山海盞禁制,對玉歌說道,“你先帶他進去療傷。這些菌子可用盈盈的鳳火灼燒,但會有些疼。”
“這些孢子是復思齊身上釋放出來的,她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與敵方的天姬地奴為伍,不知道是否與那個小鼓有關,讓小魚家主小心鼓聲。”
“徐天光他們在這裡遇險前就帶隊偵察了,應該沒有遇到危險。”
“火姨,再借三成月華靈氣給我,我試試看能不能逆轉寄生孢子,從而解救復思齊。”
火金姑應下後借山海盞勾動魚幼安眉心的魂燈印記。
“主上,玉歌這邊出事了。”
魚幼安此刻也進入了一片新的環境,那是一處堆滿巨石的凹谷。
在收到火金姑傳訊後立刻鑽進掩體之中,“他們倆怎麼樣了?”
“封塵陷入昏迷,而且他和玉歌都被那個我們在沼澤見到的紅色菌子寄生,而復思齊是寄生的母體。”
火金姑將自己瞭解的資訊都盡數告知魚幼安,聽候他的安排。
“不管其他,只要我越靠近他們的老巢,那他們都會往這裡趕。先讓連黛去尋找徐天光他們,你去幫青蕪姐。”
“好。”
火金姑立刻安排
如今御從只剩下織雲沒有安排,魚幼安也不知自己怎麼會將她留在最後,或許是冥冥註定一樣。
一抹額間印記。
“御令山海,燈印如召,南山域,喜母之山,織雲聽喚。”
喜母之山的虛影在魚幼安背後展開,這是他摸索出的第二種召喚方法,是藉助燈印在魂燈世界內顯化並連線所需召喚的山頭,借地域虛影傳送。
有此法,火金姑能多一些時間管理山海盞,並且磨練雨師妾給她的百戰圖卷。
魂燈世界,南山域,喜母之山上空,魚幼安的聲音同喜母山虛影一同顯跡。
聽從召喚以及虛影的牽引,織雲行禮。
“織雲聽喚。”
虛影消散,織雲現身在魚幼安身前。
一個眼神,蛛絲遍佈亂石堆,“小魚哥,盤絲蛛連陣已成,這邊目前沒有發現危險。”
“二鳳還有多久醒來?”
魚幼安從石堆下的縫隙探出一雙眼睛,緊接著是腦袋,正如織雲所說,各處都被她隱秘地佈下蛛網。
“快了,主要是那經文對禽鳥有著難以對抗的壓制,盈盈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抵抗,不過她從來都不服輸,離醒過來只差臨門一腳。”
“那便好。”
這巨石堆是一處宮殿的遺址。
魚幼安在一根圓柱上看到了各種昆蟲的刻紋,那是百蟲相互廝殺蠶食的故事,與華夏苗疆的煉蠱之術相似。
“小魚哥,來人了。”
盤絲蛛連陣震顫,那代表有人來到了他們附近。
魚幼安帶著織雲靠著斷壁滾到陰影處,匕首緊握,靜候來人。
“徐副,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
“分散站位警惕,齊思復,我們上前看看。”
徐天光來到魚幼安剛才看的那根石柱,“思齊,你學過蒲甘文,看看這是什麼意思。”
魚幼安看到是徐天光,便在斷臂後面吱聲,“天光哥,你也找到這裡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徐天光驚喜,“小魚,你也在?”
“你身邊的那個火姨呢?”
“這是織雲,傅隊那邊出了點事,火姨去支援了。”
聽到這話,徐天光緊張,“出什麼事了?”
“暫時不知道蹤跡,本來我派人去找你們,現在看來不需要了。”魚幼安傳音火金姑,讓連黛返回,先共同將人面狐斬殺再分出一人去尋找傅明淵。
“火姨,再問方旭,若是江上平安,可返程。”
俯身解讀圓柱蒲甘語的齊思復突然開口。
“徐副,這裡原來是一座神廟,供奉了一尊,神?但看他的描述,人的軀幹上有三個腦袋,分別是虎首、獅獸與鷹首,有六根手臂,背後長有兩對翅膀,肚臍上盤旋著一條蛇。這是邪神吧?”
“人融合了動物的部分。”魚幼安想到金渡江上的那半截屍體。
“這個廟的時間不長,才百年。”齊思復撥開下面的土層,還有一行字,他句句解讀,“造於血月之初,百民血祭,殺戮之神,厄瑞斯,現。”
聽聞這一句,魚幼安驚呼,他想到了一個詞。
“造神!”
槍聲突起。
魚幼安轉身一看,凹谷四周被一圈粉霧圍繞,粉霧之中有一具高大的軀體陰影,那些子彈打在他的身上只聽得到乒乒乓乓的碰撞聲。
徐天光和齊思復以火力掩護,“縮圈撤退。”
逐漸眾人圍成一團,將魚幼安與織雲護在圈內。
“天光哥,你們自己小心。”望舒將他們環繞,以月華靈氣形成一層淡淡的保護圈。
“靈技,碧玉春風罩。”
護罩加持己身與織雲,二人衝著那個巨大的身影刺去。
蛛絲黏著,織雲控制著蛛網將地奴的雙腳粘在地上,魚幼安一個躍步將螭羽匕首刺入地奴手臂,但他的手臂經過特殊的淬鍊,一時難以刺穿。
“就這點力氣麼?”
蠻力扯破蛛絲黏附,拳風剛勁,當著魚幼安的面部就是一拳。好在魚幼安負有靈技蛛網感應,將其動作放緩,借他胸口用力一翻,越到地奴身後,螭羽匕首從他的後頸一路剌下。
烏黑的血液賤了魚幼安一手。
“好燙。”手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有毒。”
地奴背部被黑血包裹、硬化,形成鎧甲。
魚幼安附以靈氣修補,才勉強緩解,“這是什麼血?竟然連碧玉春風罩都能化掉。”
“織雲,小心。”
巨拳所至,林摧樹倒。
織雲半顯妖身,踩著八足越到林間,落足之處,蛛網密佈。“我看你怎麼跑。”
“小魚哥,拖住他。”
“煥靈一式,邀月斬。”
月光如刃,急速飛轉,地奴被這衝擊擊退數米之遠。手臂上的面板也出現龜裂。
又是一道月刃劈出,地奴口中吐血,黑血落地,寸草不生。
“盤絲陣,落。”
八層蛛網從天而至,層層將地奴包裹。
但是那黑血擁有極強的腐蝕性,蛛網外層隱約能看見一絲深色。
“小魚哥,要不把他的血抽乾?”織雲提議道。
“烤乾吧。”
“靈技,鳳焰。”鳳火灼燒,蛛網很快燃盡,連同裡面的地奴也一併點燃。但並沒有奪走他的性命,反而助他將血液凝固。
地奴撐著身體呼喊,“天姬,你還在看戲?”
天姬回應,“看你這蠻牛打架真沒意思,每次都要喊我來救你。主人都給你換了神血,怎麼還是這麼不經打。”
“你好啊,小帥哥。”天姬赤足踩在神廟遺址的最高處,她的身後站著雙目赤紅,滿身粉霧的復思齊。
齊思覆在下呼喊,“思齊。”
“這位小帥哥,她是聽不到你的話的,她的大腦正在被孢子一點一點地啃食殆盡,等到她的身上長出完整地血色屠手,她就會成為一堆營養土。”
“你不像她變成一堆營養土麼?”
天姬故作思索狀,那我們玩個遊戲吧,我保證她不會變成沒有腦子的廢土。
也不等任何人回應。
她拿出小鼓拍擊,底下神殿遺址被黑暗籠罩,又有白色天光前來分割,最終所有人都站在了一方棋盤之上。
天姬打了個響指,從天而降二十人,正是傅明淵他們那支隊伍。
所有人都被一根看不見源頭的繩子吊著,不光是腰上,四肢關節,脖子都有一根繩子,那綁法和木偶一樣。
“來陪我下一局棋。”
棋盤邊緣長出一根荊棘,復思齊被她丟去,那荊棘貫穿了復思齊的小腹。
“血流盡,棋局結束,未分出勝負便是平局;血未流盡之前,你贏了,我幫她解毒,你輸了,臣服於我。”
天姬指著魚幼安說道。
魚幼安的指甲掐進肉裡,那些疼痛讓他保持理智,但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憤怒,他知道這是天姬再拖延時間,但是這方棋盤隔絕天地。
他試著以燈印同火金姑聯絡。
本以為無法傳達,好在火金姑給予回應。
人面狐不知道有什麼力量加持,她們舉三人之力都無法將其斬殺。
“將人面狐引到巨石堆,我們被困棋局之內,看看能否用人面狐的力量消磨棋盤的領域。”
隨後鎮定自若地看著天姬,“如何下?”
“以人博弈自然就是用人當作棋子,操棋者以繩控棋,棋子廝殺,生者勝。”
魚幼安心頭淪陷,腦海中不斷迴響著生者勝這三個字。
無論他是嬴是輸,都將見證他們的死亡,他不忍地看向懸吊在前方的傅明淵等人。
在這方棋盤上,他們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該怎麼辦。”魚幼安無力眼前棋局。
心灰意冷之際,一雙雙帶著溫度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身上,一睜眼,是徐天光、齊思復以及其他九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