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墨姝起得很早。
傷口劃痕在醫師送來的草藥膏作用下只剩下淺印,她洗漱好後望見了在門口等候的紅衣青年,還有另個黑衣女子,遠處停著前往學府的馬車。
“紅月姑姑!相君哥哥!”她揚起笑容走去,挽住女子的手,“紅月姑姑是特意早起等我嗎?”
紅月眸光中帶了些笑意:“已經忙完事過來了,想在你臨走前過來看一眼。”
等柳相君上馬車後,她俯身整理起少女衣裙的褶皺,手到長命鎖上時停頓片刻,又接著道:“過些時日,闕主也會前往溪合學府,因為先前的事,他對你會有很多敵意。”
見對方困惑探究的目光,紅月沒有解釋,語氣中帶著似有若無的悵然:“阿姝,若是想要在學府中好好過下去,就去努力認個能護住你的師傅。”
白影最終消失於馬車之上,黑衣女子別過眼,轉身離去。
“咯噔咯噔——”
木輪轉動發出刺耳的聲響,墨姝坐在車內靜靜看著窗外滑過的風景,腦中回想剛才的話。
原書劇情和紅月提供的資訊別無二致,方風燁會作為“特別邀請”的木系教導前來學府,他在秘境中對女主即墨瑤百依百順,為她掃清一切障礙,是她奪得“亡器”的最大助力。
這並不意外,意外的是紅月。
在瑪麗蘇小說第一部中,紅月原本是個青樓女子的女兒,從小孤苦被欺凌,是方風燁機緣巧合救下了她,給她功法教她修煉,逐漸把她培養為身邊的第一下屬“月侍”。
紅月是愛方風燁的,她愛方風燁勝過了愛自己,在小說中還有幾段劇情是紅月作為惡毒女配拆散女主男二的戲份。
故此當墨姝還是嬰兒時,看到方風燁把自己丟給紅月,內心已經做好了對方給自己穿小鞋的準備,畢竟很少有女子願意照顧情敵的女兒。
但紅月沒有。
紅月外冷內熱,細細算來竟是那十八年中對她最好的人。
墨姝很清楚方風燁喚紅月前來雁門,就是看她死沒死,沒死的話紅月會補刀。
她以為紅月不對她下殺手已經算好結局了,卻沒意料到對方竟細聲告知了她如今最好的破局方法。
墨姝又陷入了回憶中。
那是八歲測驗靈根時,她被測出廢柴後被好多長老的孩子嘲笑欺負,紅月做完任務回來就看到她那張腫脹的臉,那件染著血的衣服還未換下,紅月就衝到那些孩子的院子裡,讓他們一個個向她道歉。
在那個夜晚,墨姝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被愛著的。
不過後來紅月所做被方風燁知曉後受到處罰,她也不會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傷口了。
—
雁門和溪和學府算得上隔壁隔,墨姝只覺屁股還未坐熱,馬車就停下來了。
學府坐落於群山交錯之間,瓊樓殿堂錯落有致和青山相掩,遠遠便能望見高聳入雲的閣宇五角,一望而去廣闊無邊,門口左右站著高大的石獅鎮守,後方靠著橫掛牌匾的三拱門,“溪合”二字飄渺霸氣引入眼簾。
一個書師早已在此等候,見到來人抬步迎接。
柳相君明顯和此人認識,交談片刻後他扭頭轉向旁邊的白裙少女:“溪合的住所是按照考堂成績分的,而沒有成績的人會住在臨時院所,你先去東側的臨時院所挑個院子,一刻鐘後我去找你。”
“哦。”墨姝乖巧點頭,沒有理會書師望來好奇的目光,朝著對方描述的地方走去。
意外的是,一路竟然沒有遇到任何人,她不禁思索會不會是今日起得太早了。
臨時院所共有五個小院都空蕩蕩的,墨姝挑了個東側有二層小樓閣的住下,隨便從空間袋中拿出些衣飾,最後將小缸擺出來放在視窗。
小魚很有靈氣,它鼓起嘴冒泡泡,顯然是埋怨這麼久才曬到太陽。
“抱歉哦,一路上的事情有些多,不過未來會安穩很長一段日子呢。”墨姝伸手入水戳戳它的身體,笑得很開心。
帷帽少年剛步入院落中就望見這個場景。
二層小閣樓的木窗邊,白裙少女撐著頭目光溫柔望向缸中小魚,烏絲如瀑布盪漾在風中,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反光如同黑玉,眼眸清澈似波雙頰微紅,笑容過於動人,甚至連胸口掛的瑪瑙鎖飾都黯然失色。
他怔愣住,不禁想到了九月時節盛開的白色睡蓮。
下刻,少女注意到了他,眨了眨眼後朝他揮手問好,又是一個笑容。
帷帽少年驀然收回目光,雙手不自覺地扶上帷帽,掩飾著不知所措,白皙的臉上不自然閃過紅暈。
可瞬間就後悔了,原本偷看他人就不禮貌,如今打招呼還沒有回應,她會不會覺得他是無禮之人?
還未等他思考個所以然,白色裙襬已經走到了面前。
少女的聲音和她長相一樣甜軟可人:“你也是晚到的新生嗎?”
墨姝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
帷帽四周落下的白紗及腰,根本看不到其中的面容,一身白色長袍夾雜著少許黑色點綴,腰間配了一柄長劍,刀柄處雕刻著奇異的紋飾,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配飾。
“公儀小河,你可以喚我……小河。”少年的聲音溫潤清晰,柔和得能擰出水來,預設了也是新生。
公儀是妖族大姓,只有妖皇之子血脈純粹才能賜予此姓。
墨姝有些驚異,每個修煉之人身上攜帶的靈氣多多少少受到主人的影響,比起人族,妖族帶著的靈氣氣息截然不同。
照理來說,修士能在望見對方的剎那判斷族種,但眼前的少年不同。
他攜帶的靈氣太乾淨了,乾淨地和人妖兩族都不一樣。
墨姝再次在腦中搜尋原書劇情,想起對方的身份。
公儀小河,妖皇九子,是妖皇最小的兒子,也是溪合學府府主的唯一徒弟,除此之外在書中沒有任何存在感,幾乎算得上是個透明人。
“我是即墨姝,你可以叫我……隨便什麼都可以。”
隨便該如何稱呼?
透過白紗望進少女的眼眸,公儀小河又開始思索起來。